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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曆末年。江南春。
溫柔的風吹動人們的髮梢,空氣中流動著鳥兒清脆的叫聲。有青草新鮮的香味,有燕子呢喃的繁音。老幼婦孺趕集的人們行走在管道兩遍。路上栽種的樺樹、楊樹都長出了發粘的樹葉。椴樹上鼓出一枚枚快要綻裂的小花蕾。飄蕩在春的空間裡的楊花、柳絮,也都紛紛揚揚,彷彿在為了什麼歡呼雀躍。這二月清冷而平靜的早晨,卻突然被馬蹄聲和車轍聲驚醒,由遠而近,打破了早春的寂靜。
人們抬起頭,驚奇的看著一隊官兵護送著一輛華貴的馬車自前方逶迤行來。這條大路本是長安至姑蘇的官道,香車寶馬從來都不少見。但這等護衛森嚴的情景倒還是頭一次看見。單看那車前馬上坐著的兩個侍衛,服裝精美幹練,腰間配系官刀,威風凜凜的摸樣,便令人眼前一亮,不禁要去想這馬車中坐的是什麼豪門望族的嬌貴千金?還是哪位得寵娘娘回鄉省親?路上行人隨馬車前來紛紛退到兩旁,馬車緩緩駛近。好象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暗香,也在緩緩飄近。開路的路官高喊肅靜迴避,百姓們走遠的走遠,跪下的跪下,唯有那好奇心重的小孩子們頭偷偷的抬頭,想去看看車中的人。
車近了,香更濃。原來這暗香來源於車中,來源於那湖色錦緞後未知的車中人。那春風知趣,走到抬頭偷看的小孩面前忽然將車簾吹開。是為了領略著江南悽美的早春嗎?車中人側過臉來,淡淡瞥了一眼路上的風景。原來車中坐著的是一個年輕男子。這男子彷彿正處於少年與成年之間,他的臉頰消瘦而潔白,眼漆黑而清澈,唇飽滿而紅潤。漆黑的雲發瀉落頸畔,顯得精神有些疲憊。長長的睫毛小扇一般遮住了他的視線。他眯起眼去看,看不清,似乎也不想看清。
那些瞧熱鬧的小孩子們正巧這車中之人,一個個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就在馬車一晃而過之際,車中人彷彿看見了小孩們的表情,露出了微怔的神情。那是很溫柔而憂愁的視線,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錦簾隨即就落了下來,馬車也蜿蜒而遠去,,但是在江南這早春的早晨,卻從此有理由印在那些孩子們的腦中。
華貴的香車,絕妙的美人,孩子們開始懂得做夢。夢中有一天自己成為了坐在車中的人,抑或是自己與那人並肩坐在車裡。
周笑庭省親一行路過了姑蘇直奔揚州。進了揚州城門天剛擦黑,於是便落腳在揚州府尹的私宅之中。那揚州知府招待周到熱情,接風晚宴上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又喚來貌美的歌女彩姘翩翩起舞,吟唱出動人的靡靡之音。知府大人一臉竊笑的指著歌女們邀請周昂月挑選一個做暖床之用,卻被這位天下唯一的布衣候冷冷的回絕了去。知府不解,直說周侯爺年紀尚小不懂情趣。這話更是不知觸動了周侯爺的哪根神經,立刻站起來推說身體不適就離席走人了。
月色正濃,染黃了窗外新發嫩芽的樹梢。周昂月獨立窗前,眼神陷進前面深沉的黑暗之中。他的臉本就很白,今夜或許是因為吹了許久的晚風而顯得更加的白,幾近無色。伸出纖長的五指,是想去夠伸向窗邊的枝椏,可惜無論多努力,幾乎半邊身子都仰出窗也沒有夠到。他收回手,低低嘆息一聲。
冰冷的刀突然從後面抵住了喉嚨。這刀鋒利,拿刀的手稍一使勁便削掉了領子處的一顆紐扣。周昂月沒有絲毫的驚恐與慌張,只是又低低的嘆一口氣。原本在省親出發之前皇帝就令他從御龍衛中選出五人保駕護航,他毫不猶豫,點了紅林與緋煙的名。
硃紅的唇剛剛吐出這兩個名字,青年皇帝便皺了皺眉頭。鳳目微芒,卻輕笑的道:“這兩個都與黃泉私交甚篤。朕還記得那時在竹林裡,他們一個用劍指著你,另一個叫你請罪……”“呵呵,這樣兩個人,朕本來以為最不可能入你法眼。”那周昂月卻道:“陛下覺不覺的,這樣的兩個人會一路護我周全。”李暄宇眨了眨眼,疑惑的問:“這是何意?”周昂月揚起臉,淺淺的笑了:“他們捨不得我受到傷害,只因為他們都想親手解決了我不是麼?”皇帝大笑道:“哈哈哈。小月兒啊,你還是你,這才像你的性格。朕準了!”
“朕準了?”周昂月靜靜的想起這三個字。自從踏出長安城,又開始了另一場博弈嗎?我的陛下,月兒與你的對決,似乎才開始呢。
拿刀的手再一使勁,冰涼的刀鋒已經在周昂月的面板上劃開一條細小的口子,殷紅的血珠立時滲了出來。周昂月感到有些疼了,這才開口淡淡的道:“你來得這樣晚呀,我已等你好久了。”他轉過身來,望住那人的臉,沒有一絲表情:“……緋煙。”
屋裡只有一盞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