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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賀紓在早朝上見到久未在崇政殿露面的寧王,百官正圍著他阿諛奉承,寧王左右逢源,笑得一臉清風霽月,一雙晶黑的鳳目卻越過人群與空氣,將兩道冷厲的目光逼向賀紓。
不能失了禮節,賀紓連忙忐忑不安地上前致敬。
趙羽看著他迎著自己走來,那身深紫色錦緞朝服襯托下,更顯得清逸端方,行止雍雅,愈發有百官宰輔的風儀,心中陣陣怨怒鬱痛便愈發強烈。
當他今天一大早看到賀紓從君皇寢宮走出來時,頓時覺得某種最珍視的東西裂成碎片,心裡最柔軟的地方瞬間已成冰川。
望著眼前這張依舊冰雪般清妍的臉孔,趙羽唇邊勾笑,眸寒如霜,語帶諷刺地道:“賀相,弊王有一事求教!”
賀紓垂眸低言,“下官不敢,請殿下儘管吩咐,下官定盡力效勞。”
趙羽冷哼一聲,道:“賀相客氣了。弊王不過想問問賀相為臣之道。”
賀紓心裡一陣發緊,小心翼翼回道:“古訓君為臣綱,然則臣事君以忠義,內外相依,上下相隨……”
“以我看,臣事君當以禮為先,為臣者必恪守禮訓不越矩。否則諛媚惑君者,又與佞臣何異?今相位空懸,賀相為當朝宰輔,自當謹言慎行,為百官表率。”
“殿下所訓極是,下官定謹遵王爺教誨。”賀紓低頭拜謝,只覺得寧王的話字字誅心。
圍觀的眾臣子也深覺詫異,面面相覷,繼而浮想聯翩,偷偷交頭接耳起來。
賀紓退回自己的位置上,渾身冰涼,額角卻不住地冒汗,耳邊一陣陣轟鳴。百官竊竊私語的話音,閃爍隱匿的目光,使他意識到,今日寧王一番話後,自己顏面已蕩然無存。
朝事正在進行,然而朝臣的啟奏和皇帝的問話,他一個字也聽不見,神宗的目光好幾次落在他身上,他也渾然不覺。
好不容易等到散朝,賀紓躲開了眾人,幾乎是逃回來延英殿。呂惠卿和林靖嘉半個月前被派去江南考察,此刻殿內空無一人。賀紓將自己隱藏在角落的陰影中,讓黑暗將自己吞沒。
趙頊進入內殿的時候,一眼看到了呆坐一角的賀紓,蹙眉搖頭。剛才在朝堂上看到賀紓一副神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樣子,隱約已經猜到了緣由,後來值殿的張公公又把今早朝堂上的流言跟他彙報了一遍,他不禁心下憂煩。
嶢嶢者易折,皎皎者易汙。以他對賀紓的瞭解,他知道賀紓這次一定飽受打擊。
他走到賀紓面前,幽幽嘆息一聲,賀紓驚愕地抬頭,恍然才從夢中驚醒,面容蒼白,澄澈的眼睛此刻卻成了兩片碎裂的玻璃。
趙頊制止了他的跪拜,在他身邊坐下,勸道:“繁衣,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不說人。你身居高位,流言蜚語是難免的,你要想開點。”
賀紓順從地應了聲是,便再無言語。
趙頊又說:“人道百官首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哼哼,那是人前風光,那背後的風刀霜劍、千斤重擔實不足為外人道也。但是,繁衣,朕是知道的,你的苦,朕是明明白白的!”
聞得此言,賀紓驚惶抬頭,顫聲道:“主上——!賀紓何德何能,竟得陛下如此垂顧,臣……”
趙頊打斷了他,“賀相,還記得你在瓊苑宴上對朕說的那番話嗎?”
賀紓心中一顫,一股暖流漫過心間。又聽君主說道:“你當時說:治國之道,擇術為先,只要“擇術”正確,不要說大唐盛世,連堯舜之治也可達到。賀相,就為你這話,朕把你當作股肱之臣,以社稷重任相托付。現在,朕只想問你一句:繁衣,你還願意堅持下去嗎?”
賀紓無語,緩慢卻堅定地點點頭。
☆、第十五章 沉骨(上) (2125字)
第十五章沉骨(上)
傍晚的時候,賀紓離開了延英殿,出了宣德門,像往常一樣打算步行回相府。
這已經成了習慣了。一來,他不喜歡車轎裡狹小密閉的空間,二來,他喜歡欣賞汴梁河的景色。此刻,在這薄暮時分,金黃的夕陽,明豔的霞光,都漸漸消融於渺渺煙波中,黯淡與蒼涼過後,是萬家燈火的輝煌,更映照出賀紓心中那份濃沉的寂寥與惆悵。
正沉湎於自己的思緒中,渾然不覺一艘遊船已經停在自己眼前,整船黑檀木製成,高懸數盞玉白明燈,此外沒有任何飾物,其精雕細琢的部件在幽暗的暮光燈影下,散發著低調的華貴。
突然,船頭上冒出一個家僕打扮的人,對著岸上的賀紓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