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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他是沿著山路跑的,連公路都不敢上,等乾糧吃完,錢花完,他已經走出省境,最後餓倒在路邊。後來被內蒙一家牧民救過來,放了幾年牛羊才試著往更遠處走一點……後來他到了長安,又到了中州,最後在安徽落腳,在一家小煤礦裡給司機裝車,每天抹得渾身像個黑人,估計誰也懷疑不到那厚厚煤灰下藏著的是個在逃嫌疑人。
再後來,當地煤礦也發生了一例打架鬥毆致死的案子,又把他驚跑了,於是他又流浪到了滬城,在這裡搞著汽修。那是曾經在煤礦邊上一傢俬人修車攤上學到的唯一餬口本事。在滬城白天修車,晚上跑黑車,成了他謀生的職業,加上家裡的資助,數年後居然還在滬城成家立業,置了房產。
一直就在社會的邊緣艱難地活著,一轉眼十八年,白了一半少年發,這日子是怎麼度過的呀,看到警察就遠遠躲著,聽到警笛就以為是來抓自己來了。武小磊說了,很多時候會在夜裡驚醒,又回到那個血淋淋的殺人現場。他甚至希望那天躺下的不是陳建霆,而是他,那樣的話,就不用經歷這十八年的逃亡煎熬,就不用把厄運帶給家裡。這麼長的時間,死者的家屬或許比生者的家屬更幸運,畢竟他們可以遺忘了,可以重新開始了。
而武小磊這一家子,卻一直不能。
是啊,冥冥中就像有報應一般,在彌補著法律缺失的那點平衡,讓那個噩夢和恐懼一直在困擾著他。
說到唏噓處,李逸風和李呆聽得也是嘆息不已。對於這個人,李逸風倒不覺得他有多可惡了,被生活逼到這份上沒有殺人放火攔路搶劫,已經不錯了。
他用這種言辭勸著的時候,李呆悄悄捅了捅他,側頭時,不知道什麼時候餘罪進來了,默然無聲地看著。李逸風和李呆趕緊起身,給餘罪讓座。這些天所長像變了一個人,老是陰著臉,連他們倆也有點怕。
餘罪坐下時,明顯地看著武小磊坐得不自然了,他臉上抽了抽,想站起來,又沒敢,直到餘罪遞了支菸,他才惶恐地接住,連聲說謝謝。
“你的案子還有幾個疑點,能和我說說嗎?”餘罪問。
武小磊臉色一變,已經這樣了,警察還追著不放。
餘罪不管不顧,直問著:“艾小楠,也就是陳建霆的妻子,作為你和你家裡聯絡的中間人,已經被我們識破,這點你不用講了,我覺得,在此之前,你還應該透過某種渠道聯絡上了你家裡,我說的對嗎?”
武小磊似有心結,不點頭,也不搖頭。
“應該是梁爽吧,你叔叔的兒子,比你小兩歲,後來他到長安上學,和你的經歷有吻合處。”餘罪道。
武小磊一下子臉色變了,苦著臉道:“我已經這樣了……還要追查下去嗎?”
“放心,這不是在害你,而是在幫你,也幫他們……回去的時候不要有什麼顧忌,把真相原原本本地說出來。他們已經不需要再負刑事責任了,都是些小節了……不過把真相說出來,你不覺得對於他們也是一種解脫嗎?憂心忡忡藏了十幾年殺人在逃嫌疑人的訊息,對誰也不好受啊。”餘罪道。
武小磊想了想,逃亡的人最會選擇該相信什麼樣的人,知道什麼樣的人沒惡意。他盯了餘罪好久,半晌才喃喃道:“是,梁爽他把我的訊息告訴了我家裡,後面他還幫我找人花錢辦了個戶口……答應我,別讓我的事再牽扯到我家人、親戚。”
“法庭會酌情判案,我相信對你也一定有個公正的判決,我答應不了什麼。”餘罪道。
武小磊鼻子抽了抽,沒吭聲,造的孽夠多了,這似乎算輕的了。
餘罪想了想,又問著一個他心裡不解的事:“據艾小楠說,前幾年你還在安徽時,你父母曾經有意讓你投案自首……因為當時縣裡公安幾位領導一直在做工作,想解決這個懸案,畢竟當時的法制環境已經有了很大改善……有這回事嗎?”
“有。”武小磊點點頭。
“那後來為什麼沒有投案自首呢?”餘罪問。他有點奇怪,那一對老兩口,應該是通情達理的。
“我……我……”武小磊喃喃地,不敢看餘罪的眼睛,半晌才用低沉的聲音憋出來了,“我兒子今年八歲,就是那一年懷上的。”
餘罪心一鬆,最後一個釦子解開了。那兩位父母不但在保著兒子,還在護著孫子啊!
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油然而生,那些謎底原來竟是如此簡單,自己早該想到了。
“其實我一直準備去自首,但下不了決心,我有點害怕……去了當地的派出所幾次,我都遠遠地坐在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