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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前那一絲僥倖的期望已經沉到谷底。而我,只剩下一個疑問。
“四年前……”
我的聲音控制不了的嘶啞,猶如此刻在礫石上奔湧的心緒。
景元覺笑了聲。
“四年前,暄兆文禍?彼時輕率冒進,終至自嘗苦果……與其別人蜂擁而上推倒我,倒不如是他自己,便宜進退。”
再也無話。
我看向桌上,那裡正中孤零零擺著厚厚一沓信札,以牛皮窄條捆束,壓在一個指高的小冊子下,似是呈上不久。
“那是……”
“那是密信,寫著這麼多年,結黨行賄的罪證。”
景元覺在我耳邊嘲諷的輕笑。
“那個冊子……記載之詳,包括年月、人和錢物,任職大小,所予所求。”
那本栗色的普通小冊子在面前頓時變得刺目之極,我張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東西錦緞的封皮,已經磨損褪色,顯示常常使用它的人,分明是儲存了久遠的歲月,並且常常,將它拿出來翻看,刪減,新增。
“我早知道有這麼個東西,蘇鵲。”景元覺幽幽嘆了聲氣,語氣不辨喜悲,“機緣巧合,叫我知道。光想想,那就是多好的結黨營私的證據,曾經,我想過多少辦法,派過多少人,去得到它?可是沒有想到……沒有想到……”
我想起了那個以失敗告終的盜符之夜,周子賀孤身一人等在臘梅樹下,除了景元覺,他不疑有他。
他曾直視著我的眼睛,信誓旦旦的保證周家絕沒有反叛之心,以全家老小性命發誓,絕不會有用到兵符的一天。
我留下了兵符,但沒有相信他的話。
“那背面……”
景元覺以指指向冊子,卻疲倦的閉上了眼睛,“也是本名冊。密密麻麻,不下萬言。大概看了一眼,裡面寫的……誰可以用,該怎麼用,誰應該殺,該何時殺。”
呼吸再度噎在喉管裡。
“到頭來……呵,蘇鵲,”景元覺湊過來挨在我的耳廓,“你要不要看看,看看舅舅花的心血,究竟有多少——好令他不肖的外甥慚愧?”
我被他話中的苦澀激得一抖,半晌,手臂僵硬伸向那個東西,觸著那個封皮,卻像燙了火一樣,瞬間縮了回來。
不是不知道那個東西的價值。也不是不知道,如果我看了,哪怕只是一眼,會對聞哥有多大的幫助,可是……
我做不到。
努力扭轉頭,外間的燈火,仍然是一片黯淡的迷朦。
“尚書令……他花了二十年替你集權,花了五年,做你磨練的對手,剩下餘生,則為你清障平路……不惜身敗名裂,甘願領罪伏誅……這份心血,只是對你,對你一個人。”我關上耳朵,不去旁聽自己的話。
這一次,只有這一次。
我放棄求索的捷徑,放棄復仇的良機。“別再想那麼多。好好收著,妥善使用……不讓他的苦心白費,也就值了,啊?”
該說的話,已說出口。我實在不知道,在這個因為暴露真相的落差而太過沉重的時刻,還能以自己的綿薄之力,為他做些什麼。
只有貼著他的身側,笨拙的張開雙臂,從後面抱住了他。
他轉身俯首在我肩窩裡,一聲嘆息。
就像一頭長途奔襲後,終於也感到疲累的狼。
我清楚的明白,即使此刻他的靈魂能夠暫時得到鎮靜,那些他必須獨自面對的痛苦,已將伴隨今後,不會因為這個簡單的動作而消失。
心底有某一塊地方,狠狠的塌陷下去。變成無底深淵,生出滔滔莽流……流向那一頭。
而我的身體,仍然無法驅策的停留在河流彼端。能做的只有用勁收緊臂膀,縮短我們間隔的距離。
緊到不留一絲縫隙。
然後感覺,他也回抱了我。
伸來的手臂很用力。這樣抱著,相互間疊加的體溫,似乎生出一絲的暖意,讓滿室的暗沉淡去。也似乎,僅僅這樣抱著,並不用對話和動作,隔動的心跳起伏,就可以給對方新增力量。
就這樣抱著,似乎好象,可以到地久天長。
不知過了多久,景元覺將頭抵在我的肩上,下巴的抬壓,戳得那一處肌肉發痛。“蘇鵲,你一點也不會安慰人……”
他喃喃但是清晰的嫌棄於我。
“嗯。”
“呵……”
得到承認,他又低聲的笑。
然後鬆開了懷抱,自己闔目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