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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想衣拉開了景非焰的手,固執地道:“若是你將來後悔了,怨我、恨我,我又情以何堪?”
“不會的。”景非焰打斷了雲想衣的話,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我喜歡你,心甘情願為你做所有的事情,即使是你哄我、騙我,我也認了,絕對不會後悔。”眼睛裡露出了溺愛的笑意,“你不是說了嗎,我是個傻瓜啊。”
男人的氣息拂過雲想衣的耳鬢,燙得刺人,靠在他寬闊的胸懷裡,清楚地聽見了他的心跳,沉重而急促。雲想衣覺得胸口還是很疼,疼得彷彿就要死掉了。“是你自己說的,你認了,就不會後悔。”閉上了眼,呢喃著,象是那隻忘記歸去的燕子,在夢裡說著,“不要後悔啊,非焰,我要你愛我……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除了你。”
溫柔地擁抱著、吻著,那麼輕、那麼小心,卻很疼很疼。
窗外,斜陽血色方濃。
——
浩浩蕩蕩的軍隊象緩慢的潮水般行進,馬蹄揚起的塵煙遮住了天邊初出的曉日。長風捲起的戰幟下面,鐵刃金戈的銀光凜凜地掠過。
雄壯的號角聲響起,沉重的青銅城門“吱吱呀呀”地開啟了。太常寺卿登上巍峨的城樓,向著日之東方高聲吟詠著祭謝之辭。
日頭漸漸高了,身後的侍從將十四骨的青竹紙傘撐開。陽光還是有些刺眼,雲想衣回首對趙項道:“他們怎麼還不進城?我乏了,想先回去。”
“雲公子還請稍待片刻。”趙項不動聲色,“殿下馬上就到了,大軍凱旋之時風光的模樣平日也是極難見到的,殿下一定要您在這裡親眼看一下。”
雲想衣眉頭輕皺,眼中浮出蔑然的神色:“分明昨日便已經回府了,又巴巴地跑出城去裝模作樣一番,給誰看呢?”
趙項站得筆直,恭謹地候在城門邊上,聞言肅容曰:“昨日裡殿下是一個人偷偷趕回來見您的,和今日不同。按照我朝的規矩,大軍凱旋而歸,必要擇一良辰吉時,以三牲六畜祭謝鬼神之後,方可迎入城門。”忽然目光一轉,微微一笑,“或許雲公子還不知道,平陽侯爺兩年前便已殉國,現如今乃是七皇子殿下為三軍主帥,您不見王公大臣們都在這裡迎候,待得殿下進了城,便要直接上朝面聖,表陳戰績,可比不得昨日那般草率。”
雲想衣略一怔,冷冷地瞥了趙項一眼:“他什麼時候倒成了三軍主帥了?為何惟有我一個人矇在鼓裡?”
趙項的神情平平靜靜的:“雲公子一向不曾問起,我還以為您是不在意的。這三年裡,朝廷兩次派增兵邊關,七皇子自平陽侯去後,臨陣受命接掌帥旗,在沙場上驍悍勇猛,威鎮三軍,全京城的百姓都在津津樂道呢,您竟毫不知曉麼?”
雲想衣不語,目光更見陰鬱。
隆隆的鼓聲敲響了,黑色的戰馬踏著鼓點馳入城門,飛揚的戰幟捲過雲天,幟上騰龍欲舞。金色的鎧甲襯著英武挺拔的身姿,年輕的將領在剽悍的黑馬上俯視著他的戰士,端麗的面容在陽光下竟是如火焰般耀眼。
入了城門,近了,他的眼睛越過了千百人的影子,看見了雲想衣,他驕傲地笑了,臉上微微地有些紅了,也許興奮得想要撲過來了,終究是勒住了韁繩,只是看著、笑著,對著那一個人。
庶民們被禁衛兵攔開遠遠的,也不敢大聲喧譁,用敬畏的目光望向這邊,神情都是歡喜的。朝服冕冠的王侯貴族迎了上來,弓著腰客氣地說著話。
青竹傘的陰影遮在臉上,眼眸中的暗色愈濃了,雲想衣的身子有些顫抖,輕輕地對自己說著:“很威風啊,是麼?他是堂堂正正的皇族御子、叱吒風雲的三軍之帥、人人都敬慕的大英雄……而我,卻是一個低賤的男寵,只能偷偷摸摸地躲在見不得人的地方。明明同樣都是……人啊,為什麼差了這麼遠呢?”
趙項的眼睛看了過來,用不經意的語氣慢慢地道:“殿下生來就是比我們這些人高貴,身上流的血都不一樣,命裡的定數罷了,怨什麼?若說起來,象我這般連男人都做不成的太監才是最下賤的,你何不與我比呢?”
雲想衣使勁地咬著嘴唇,抽搐般掙扎著在臉上露出了微笑,唇上淺淺地綻開一抹妖異的青紫,“不錯,我和他怎麼可以比呢,連身上流的血都不一樣啊……”
風捲著戰幟,掠過雲天,將白色的陽光撕成凌亂的碎片,刺痛眼睛。
騎著高頭大馬的前鋒衛隊過去了,稍後卻是兩隊著宮裝的女史,持著如意,垂眉斂目地隨在一輛鳳輦之旁。華麗的織雲錦幛長長地從車頂圍下,遮住了車中人,隱約只見到一個窈窕的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