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頁)
“重隱?”聽不見呼吸聲,我急忙伸手去拉團成一朵的絲被。
“臣在,”他被我吵醒,睜開紅腫的眼,“臣有罪。”規規矩矩移到一角,展被平直,端正地躺好,覆上絲被。
“睡吧。”
我果然是有些病了,病得不輕。
迷戀那種血氣的梅香到了如人需水的地步,聞不見一日,就會一日喜怒無常。連帶著迷醉於空祈因蒼老的身軀,到他的這個年紀,枯木一般薄脆的肌膚只會刺痛手指——沒有血的滋養,當真一無是處。
空祈因的臉在枕上端正置著。我很少觸碰他的面部,似乎是想給他留點最後的顏面,不至於在狂亂中狠狠地剜出血來。他的面板在昏黃下依舊發灰,眉和睫已半灰半雪,敗了一般的灰燼。唇卻豐潤,充盈著血色,虛得像只是塗抹了一層新血。
血,不過是鏽水。敗相出因,我只愛梅香——是這樣麼?
湊上去舔舐他漫血的唇,香氣從唇縫吞到口裡。
恍然溯二十六載,曾記血香如梅枝淺撩唇齒,薄卻透骨,割得片片攪碎。
“空祈因!”搖醒他,話脫口而出,“梅枝是誰?”
“朱融的母親。”我聽到了與朱融說的殊途同歸的答案。
“全名?”
空祈因灰眸裡有一閃而過的憐憫:“白玉氏,白玉梅枝。”
“不姓空——你想的是什麼。”
“臣本來就不是融光的生身父親,隨母姓很正當吧。”慣常溫懦的空祈因說得尖厲。
“說清楚。起來說清楚,”我怒道,下手不知輕重,自然而然掐他脖頸,感到脈搏在手中勉強地跳起落下,“空祈因!”
空祈因沒有動。昏過去的剎那,他口中流出渾濁的血,順到我手背。
鐵鏽色爬到指尖,凝得指涼。
++++++++++++++++++++++++++++++++++++++++++++++++++++++++++++++++++++++++++
我不得不又將空祈因送回永安宮懷思殿。宮中朝廷的議論我何嘗不知,不過此事與我無損,我又何必在意。御醫對診治他已摸索出一整套法門,天生的不足症,再補恐怕也過不了花甲坎,不如好生打發末年,算是我的恩賜。
轉眼到了甘露五年的除夕宴。我獨開皇子宴於殿上,在京中的七名已封王皇子、四名年幼養宮中皇子和未出閣的七名皇女分坐圓桌上下,看似觥籌交錯相談甚歡,小算盤各個打得響亮。何其小的把戲,非得費勁思量,如何掌控大局?我不由好笑,年輕罷了。
“來,豪兒,過來父皇這裡。”除了松貴妃腹中胎兒,就數二十三皇子年紀最小。細想起來,近幾年我少進後宮,召幸妃嬪還不如喚空祈因來得頻繁,不由自哂。明臻豪年幼聰慧,若我再多二十年清明,定能好好栽培於他——只最近頗覺易倦疲憊,皇帝生涯近三十載,折了我一半壽數不為過。這名字我雖隨性而成,倒也吉利。
“父皇。”小孩乖乖在我膝頭坐下,靠在我懷裡環視四周。
“豪兒,你看這些皇兄皇姊都在,你最喜歡哪個啊?”我捏著他小手,肥呼呼的。
“回父皇的話,兒臣最喜歡十四皇姊。”明臻豪對皇后養女揮揮手。十四皇女景國公主欠了欠身表示回禮,笑容矜持有禮。
“哦?那皇兄裡,你一定最喜歡資王了?”我逗他。
“回父皇的話,六皇兄就是太嚴肅了……兒臣還是喜歡十四皇姊,可以與兒臣一起畫畫兒。”狀貌天真地仰頭看我,小孩笑臉迎人。
“豪兒說得很對。玄溫,你就別在御史臺了,過了新年去中書省報到。”我抬眼看資王明越流,板著的臉上毫無表情:“兒臣謝父皇恩典。”
“景國也該賞,”我捋下小指上金戒,命人遞給十四皇女,“這枚戒指父皇也戴了十年了,乃是宮藏舊物,在你名指上正好。”
“景國謝父皇恩賜。”十四皇女小心翼翼戴上戒指,出列謝恩。
“對了,靜賢、引格,你們正月初五時,往肅州去一趟。朕過兩日會與你們詳談。”
“兒臣遵旨。”三皇子和五皇子對望一眼,齊聲道。
各送甜棗一枚,我掃一眼顧自不平的四皇子,低聲笑道:“來,豪兒,吃果子。”
++++++++++++++++++++++++++++++++++++++++++++++++++++++++++++++++++++++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