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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已睡熟,想便宜了這傢伙,自己倒在這兩張不掛帳子的床中間,做了
個屏風,替他隔離孫小姐。他又嫌桌上的燈太亮,妨了好一會,熬不住了,
輕輕地下床,想喝口冷茶,吹來燈再睡。沿床裡到桌子前,不由自主望望孫
小姐,只見睡眠把她的臉洗濯得明淨滋潤,一堆散發不知怎樣會覆在她臉上,
使她臉添了放任的媚姿,鼻尖上的髮梢跟著鼻息起伏,看得代她臉癢,恨不
能伸手替她掠好。燈光裡她睫毛彷彿微動,鴻漸一跳,想也許自己錯,又似
乎她忽然呼吸短促,再一看,她睡著不動的臉像在泛紅。慌忙吹來了燈,溜
回竹榻,倒惶恐了半天。
明天一早起,李先生在賬房的櫃檯上看見昨天的報,第一道訊息就是
長沙燒成白地,嚇得聲音都遺失了,一分鐘後才找回來,說得出話。大家焦
急得沒工夫覺得餓,倒省了一頓早點。鴻漸毫沒主意,但彷彿這不是自己一
個人的事,跟著人走,總有辦法。李梅亭唉聲嘆氣道:“倒黴!這一次出門,
真是倒足了黴!上海好幾處留我的留我,請我的請我,我鬼迷昏了頭,卻不
過高松年的情面,吃了許多苦,還要半途而廢,走回頭路!這筆賬向誰去算?”
辛楣道:“要走回頭路也沒有錢。我的意思是,到了吉安領了學校匯款再看
情形,現大不用計劃得太早。”大家吐口氣,放了心。顧爾謙忽然明地說:“假
如學校款子沒有匯,那就糟透了。”四人不耐煩地同聲說他過慮,可是意識
裡都給他這話喚起了響應,彼此舉的理由,倒不是駁斥顧爾謙,而是安慰自
己。顧爾謙忙想收回那句話,彷彿給人拉住的蛇尾巴要縮排洞,道:“我也
知道這事不可能,我說一聲罷了。”鴻漸道:“我想這問題容易解決。我們先
去一個人。吉安有錢,就打電報叫大家去;吉安沒有錢,也省得五個人全去
撲個空,白費了許多車錢。”辛楣道:“著呀!咱們分工,等行李的等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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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錢的領錢,行動靈活點,別大家拚在一起老等。這錢是匯給我的,我帶了
行李先上吉安,鴻漸陪我走,多個幫手。”孫小姐溫柔而堅決道:“我也跟趙
先生走,我行李也來了。”李梅亭尖利地給辛楣一個X光的透視道:“好,只
剩我跟顧先生。可是我們的錢都充了公了,你們分多少錢給我們?”顧爾謙
向李梅亭抱歉地笑道:“我行李全到了,我想跟他們去,在這兒住下去沒有
意義。”李梅亭臉上升火道:“你們全去了,撇下我一個人,好!我無所謂。
什麼 ‘同舟共濟’!事到臨頭,還不是各人替自己打算?說老實話,你們到
吉安領了錢,乾脆一個子兒不給我得了,難不倒我李梅亭。我箱子裡的藥要
在內地賣千反塊錢,很容易的事。你們瞧我討飯也討到了上海。”辛楣詫異
說:“咦!李先生,你怎麼誤會到這個地步!”顧爾謙撫慰地說:“梅亭先生,
我決不先走,陪你等行李。”辛楣道:“究竟怎麼辦?我一個人先去,好不好?
李先生,你總不疑心我會吞滅公款——要不要我留下行李作押!”說完加以
一笑,減低語意的嚴重,可是這笑生硬倔強宛如干漿糊粘上去的。
李梅亭搖手連連道:“笑話!笑話!我也決不是以‘不人之心’推測人
的——”鴻漸自言自語道:“還說不是”——“我覺得方先生的提議不切實
際——方先生,抱歉抱歉,我說話一向直率的。譬如趙先生,你一個人到吉
安領了錢,還是向前進呢?向後轉呢?你一個人作不了主,還要大家就地打
聽訊息共同決定的——”鴻漸接嘴道:“所以我們四個人先去呀。服從大多
數的決定,我們不是大多數麼?”李梅亭說不出話,趙顧兩人忙勸開了,說:
“大家患難之交,一致行動。”午飯後,鴻漸回到房裡,埋怨辛楣太軟,處
處讓著李梅亭:“你這委曲求全的氣量真不痛快!做領袖有時也得下辣手。”
孫小姐笑道:“我那時候瞧方先生跟李先生兩人睜了眼,我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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