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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不能變房子的戲法,自信一表人才,不必惆悵從前有多少女人看中他,
只說假如戰爭不發生,交涉使公署不撤退,他的官還可以做下去——不,做
上去。汪處厚在戰前的排場也許不像他所講的闊綽,可是同事們相信他的吹
牛,因為他現在的起居服食的確比旁人舒服,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是革職的貪
官—— “政府難得這樣不包庇,不過他早撈飽了!”他指著壁上掛的當代名
人字畫道:“這許多是我逃難出來以後,朋友送的。我灰了心了,不再收買
古董了,內地也收買不到什麼——那兩幅是內人畫的。”兩人忙站起來細看
那兩條山水小直幅。方鴻漸表示不知道汪太太會畫,出於意外;趙辛楣表示
久聞汪太太善畫,名下無虛。這兩種表示相反相成,汪先生高興得摸著鬍子
說:“我內人的身體可惜不好,她對於畫和音樂——”沒說完,汪太太出來
了。骨肉停勻,並不算瘦,就是臉上沒有血色,也沒擦胭脂,只傅了粉。嘴
唇卻塗澤鮮紅,旗袍是淺紫色,顯得那張臉殘酷地白。長睫毛,眼梢斜撇向
上。頭髮沒燙,梳了髻,想來是嫌本地理發店電燙不到家的緣故。
手裡抱著皮熱水袋,十指甲全是紅的,當然絕非畫畫時染上的顏色,
因為她畫的青山綠水。
汪太太說她好久想請兩位來玩兒,自己身體不爭氣,耽誤到現在。兩
人忙問她身體好了沒有,又說一向沒敢來拜訪,賞飯免了罷。汪太太說她春
夏兩季比秋冬健朗些,晚飯一定要來吃的。汪先生笑道:“我這頓飯不是白
請的,媒人做成了要收謝儀,吃你們兩位的謝媒酒也得十八加十八--三十
六桌呢!”鴻漸道:“這怎麼請得起!謝大媒先沒有錢,別說結婚了。”辛楣
道:“這個年頭兒,誰有閒錢結婚?我照顧自己都照顧不來!汪先生,汪太
太,吃飯和做媒,兩件事全心領謝謝,好不好?”汪先生說:“世界變了!
怎麼年輕人一點熱情都沒有?一點--呃-- ‘浪漫’都沒有?婚不肯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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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裝窮!好,我們不要謝儀,替兩位白當差,嫻,是不是?”汪太太道:
“啊呀!你們兩位一吹一唱。方先生呢,我不大知道,不過你們留學的人,
隨身本事就是用不完的財產。趙先生的家世、前途,我們全有數目,只怕人
家小姐攀不上--瞧我這媒婆勁兒足不足?”大家和著她笑了。
辛楣道:“有人看得中我,我早結婚了。”汪太太道:“只怕是你的眼睛
高,挑來跳去,沒有一箇中意的。你們新回國的單身留學生,像新出爐的燒
餅,有小姐的人家搶都搶不勻呢。嚇!我看見得多了,愈是有錢的年輕人愈
不肯結婚。他們能夠獨立,不在乎太太的陪嫁、丈人的靠山,寧可交女朋友,
花天酒地的胡鬧,反正他們有錢。要講沒有錢結婚,娶個太太比濫交女朋友
經濟得多呢。你們的藉口,理由不充分。”兩人聽得駭然,正要回答,汪處
厚假裝出正顏厲色道:“我有句宣告。我娶你並不是為了經濟省錢,我年輕
的時候,是有名的規矩人,從來不胡鬧,你這話人家誤會了可了不得!”說
時,對鴻漸和辛楣頑皮地眨眼。
汪太太輕藐地哼一聲:“你年輕的時候?我--我就不相信你年輕
過。”汪處厚臉色一紅。鴻漸忙說,汪氏夫婦這樣美意,不敢辜負,不過願
意知道介紹的是什麼人。汪太太拍手道:“好了,好了!方先生願意了。這
兩位小姐是誰,天機還不可洩露。
處厚,不要說出來!”汪先生蒙太太這樣密切地囑咐,又舒適了,說:
“你們明天來了,自然會知道。別看得太嚴重,藉此大家敘敘。假如兩位毫
無意思,同吃頓飯有什麼關係,對方總不會把這個作為把柄,上公堂起訴,
哈哈!我倒有句忠言奉勸。這戰爭看來不是一年兩年的事,要好好拖下去呢。
等和平了再結婚,兩位自己的青春都蹉跎了。‘莫遣佳期更後期’,這話很有
道理。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