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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了--方先生,你昨天得罪范小姐沒有?”“我沒有呀,為什麼?”“她回
來罵你--唉,該死!我搬嘴了。”“怪事!她罵我什麼呢?”孫小姐笑道:
“沒有什麼。她說你話也不說,人也不理,只知道吃。”鴻漸臉紅道:“胡說,
這不對。我也說話的,不過沒有多說。昨天我壓根兒是去湊數,沒有我的分
兒,當然只管吃了。”孫小姐很快看他一眼,弄著鉛筆說:“范小姐的話,本
來不算數的。她還罵你是木頭,說你頭上戴不戴帽子都不知道。”鴻漸哈哈
大笑道:“我是該罵!這事說來話長,我將來講給你聽。
不過你們這位范小姐--”孫小姐抗議說范小姐不是她的-- “好,
好。你們這位同屋,我看不大行,專門背後罵人,辛楣真娶了她,老朋友全
要斷的。她昨天也提起你。”“她不會有好話。她說什麼?”鴻漸躊躇,孫小
姐說:“我一定要知道。方先生,你告訴我,”笑意全收,甜蜜地執拗。
鴻漸見過一次她這種神情,所有溫柔的保護心全給她引起來了,說:“她
沒有多說。她並沒罵你,我也記不清,好像說有人跟你通訊。那是很平常的
事,她就喜歡大驚小怪。”孫小姐的怒容使鴻漸不敢看她,臉爆炸似的發紅,
又像一星火落在一盆汽油麵上。她把鉛筆在桌子上頓,說:“混帳!我正恨
得要死呢,她還在外面替人家宣傳!我非跟她算帳不可。”鴻漸心裡的結忽
然解鬆了,忙說:“這是我不好了,你不要理她。讓她去造謠言得了,反正
沒有人會相信,我就不相信。”“這事真討厭,我想不出一個對付的辦法。那
個陸子瀟--”孫小姐對這三個字厭惡得彷彿不肯讓它們進嘴-- “他去年
近大考的時候忽然寫信給我,我一個字沒理他,他一封一封的信來。寒假裡,
他上女生宿舍來找我,硬要請我出去吃飯--”鴻漸緊張的問句:“你沒有
去罷?”使她不自主低了頭-- “我當然不會去。他這人真是神經病,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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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信,愈寫愈不成話。先一封信說省得我回信麻煩,附一張紙,紙頭上寫著
一個問題--”她臉又紅暈-- “這個問題不用管它,他說假使我對這問題
答案是--是肯定的,寫個算學裡的加號,把紙寄還他,否則寫個減號。最
近一封信,他索性把加減號都寫好,我只要劃掉一個就行。
你瞧,不是又好氣又好笑麼?”說時,她眼睛裡含笑,嘴撅著。
鴻漸忍不住笑道:“這地道是教授的情--教授寫的信了。我們在初中
考 ‘常識’這門功課,先生出的題目全是這樣的。不過他對你總是一片誠意。”
孫小姐怫然瞪眼道:“誰要他對我誠意!他這種信寫個不了,給人家知道,
把我也顯得可笑了。”鴻漸老謀深算似的說:“孫小姐,我替你出個主意。他
前前後後給你的信,你沒有擲掉罷?沒有擲掉最好。你一一股腦兒包起來,
叫用人送還他。一個字不要寫。”“包裹外面要不要寫他姓名等等呢?”“也
不要寫,他拆開來當然心裡明白--”心理分析學者一聽這話就知道潛意識
在搗鬼,鴻漸把唐曉芙退回自己信的方法報復在旁人身上-- “你乾脆把信
撕碎了再包--不,不要了,這太使他難堪。”孫小姐感激道:“我照方先生
的話去做,不會錯的。我真要謝謝你。我什麼事都不懂,也沒有一個人可以
商量,只怕做錯了事。我太不知道怎樣做人,做人麻煩死了!方先生,你肯
教教我麼?”這太像個無知可憐的弱小女孩兒了,辛楣說她裝傻也許是真的。
鴻漸的猜疑像燕子掠過水,沒有停留。孫小姐不但向他求計,並且對他言聽
計從,這使他夠滿意了,心裡容不下猜疑。又講了幾句話,孫小姐說,辛楣
處她今天不去了,她要先回宿舍,教鴻漸別送。鴻漸原怕招搖,不想送,給
她這麼一說,只能說:“我要送送你,送你一半路,到校門口。”孫小姐站著,
眼睛注視地板道:“也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