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部分(第1/4 頁)
的信轉到上海,“不過,這地址怎麼寫法?要開方先生府上的地址了,”說時
格格地笑。孫小姐也說一定有信給她。鴻漸暗笑女人真是天生的政治家,她
們倆背後彼此誹謗,面子上這樣多情,兩個政敵在香檳酒會上碰杯的一套工
夫,怕也不過如此。假使不是親耳朵聽見她們的互相刻薄,自己也以為她們
真是好朋友了。
轎伕到鎮上打完早尖,抬轎正要上路,高松年的親隨趕來,滿額是汗,
把大信封一個交給鴻漸,說奉校長命送來的。鴻漸以為是聘書,心跳得要衝
出胸膛,忙拆信封,裡面只是一張信箋,一個紅紙袋。信上說,這一月來校
務紛繁,沒機會與鴻漸細談,前天剛自省城回來,百端待理,鴻漸又行色匆
匆,未能餞別,抱歉之至;本校暫行緩辦哲學系,留他在此,實屬有屈,所
以寫信給某某兩個有名學術機關,推薦他去做事,一有訊息,決打電報到上
海;禮券一張,是結婚的賀儀,尚乞哂納。鴻漸沒看完,就氣得要下轎子跳
罵,忍耐到轎伕走了十里路休息,把一個紙團交給孫小姐,說:“高松年的
信,你看!誰希罕他送禮。到了衡陽,我掛號退還去。好得很!我正要寫信
罵他,只恨沒有因頭,他這封來信給我一個回信痛罵的好機會。”孫小姐道:
“我看他這封信也是一片好意。你何必空做冤家?罵了他於你有什麼好處?
也許他真把你介紹給人了呢?”鴻漸怒道:“你總是一片大道理,就不許人
稱心傻幹一下。你愈有道理,我偏不講道理。”孫小姐道:“天氣熱得很,我
已經口渴了,你別跟我吵架。到衡陽還有四天呢,到那時候你還要寫信罵高
松年,我決不阻止你。”鴻漸深知到那時候自己保不住給她感化得回通道謝,
所以愈加悻悻然,不替她倒水,只把行軍熱水瓶搡給她,一壁說:“他這個
禮也送得豈有此理。咱們還沒挑定結婚的日子,他為什麼信上說我跟你 ‘嘉
……… Page 120………
禮完成’,他有用意的,我告訴你。因為你我同路走,他想——”孫小姐道:
“別說了!你這人最多心,多的全是邪心!”說時把高松年的信仍團作球形,
扔在田岸旁的水潭裡。她剛喝了熱水,臉上的紅到上轎還沒褪。
為了飛機票,他們在桂林一住十幾天,快樂得不像人在過日子,倒像
日子溜過了他們兩個人。兩件大行李都交給辛楣介紹的運輸公司,據說一個
多月可運到上海。身邊旅費充足,多住幾天,滿不在乎。上飛機前一天還是
好晴天,當夜忽然下雨,早晨雨停了,有點陰霧。
兩人第一次坐飛機,很不舒服,吐得像害病的貓。到香港降落,辛楣
在機場迎接,鴻漸倆的精力都吐完了,表示不出久別重逢的歡喜。辛楣瞧他
們臉色灰白,說:“吐了麼?沒有關係的。第一次坐飛機總要納點稅。我陪
你們去找旅館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替你們接風。”到了旅館,鴻漸和柔嘉
急於休息。辛楣看他們只定一間房,偷偷彆著臉對牆壁伸伸舌頭,上山回親
戚家裡的路上,一個人微笑,然後皺眉嘆口氣。
鴻漸睡了一會,精力恢復,換好衣服,等辛楣來。孫小姐給鄰室的打
牌聲,街上的木屐聲吵得沒睡熟,還覺得噁心要吐,靠在沙發裡,說今天不
想出去了。鴻漸發急,勸她勉強振作一下,別辜負辛楣的盛意。她教鴻漸一
個人去,還說:“你們兩個人有話說,我又插不進嘴,在旁邊做傻子。他沒
有請旁的女客,今天多我一個人,少我一個人,全無關係。告訴你罷,他請
客的館子準闊得很,我衣服都沒有,去了丟臉。”鴻漸道:“我不知道你那麼
虛榮!那件花綢的旗袍還可以穿。”孫小姐笑道:“我還沒花你的錢做衣服,
已經挨你罵虛榮了,將來好好的要你替我付裁縫賬呢!那件旗袍太老式了,
我到旅館來的時候,一路上看見街上女人的旗袍,袖口跟下襟又短了許多。
我白皮鞋也沒有,這時候去買一雙,我又怕動,胃裡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