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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衣掉在刨花上。
少勇說:“生意好哇!”
史春喜說:“回來啦?”
少勇說:“現在史屯的年輕人結婚也要打櫃子了。
史春喜說:“有空來坐坐!”
小女孩平一歲時,街上來了個小夥兒,一口京話。 他向人打聽史屯落實地主摘帽平反的事。史屯人都推,指著旁邊的人說:你“問他吧,我不知啥情況。”小夥兒打聽著打聽著就問到史老舅了。他說:“聽說你們這兒早就對地主、富農寬大;有個土改時被鎮壓的地主就在你們村藏了二十多年。”
史老舅說:“你是哪兒來的?”
小夥兒說他是北京來的。他從一個老作家嘴裡聽了一句半句有關一個叫孫懷清的老地主。
史老舅看看旁邊的老人。他們正在玩牌,賭菸捲。老人們都不吱聲。史老舅說:“俺們能跟你說啥? 咱又不認識你。”
小夥兒說他是寫書的,想把老地主孫懷清受的冤、熬的苦都寫下來。
史老舅又看看旁邊的老人們。老人們全縮短脖子笑笑。史老舅:“你寫不寫,跟咱有啥關係。你看你還戴著黑眼鏡呢,你長啥樣咱都看不見。”
小夥兒把墨鏡摘了,叫他們看看他有張什麼樣的臉。他摘下墨鏡時,扭頭看見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挑著擔子從旁邊走過去。他問道:“聽說那個老地主兒媳把他救下,一直藏在家。對了,她名字特別,叫王葡萄。”
史老舅揚起下巴對那個挑擔子的女人背後吆喝:“哎,咱村有叫王葡萄的沒有?”
女人回過頭。她有一雙直楞楞的眼睛,把小夥兒的目光堵了回去。
她說:“誰?”
史老舅說:“人家找個王葡萄。”
女人說:“找唄。”
小夥兒說:“你們大概還不知道,地主、富農都已經落實政策了。上級要糾正土改時左傾的問題。你們儘管大膽告訴我情況。這回上頭的政策不會再變了。”
女人說:“誰知道? 咱敢信你的話? 你來咱這兒又耽不長,咱信了你的,明天來了再來個誰,咱又信他,還活人不活人了?”
小夥兒乾笑笑,沒辦法了。老人們又去賭他們的菸捲。他們相互看看,知道沒把葡萄供給這陌生人是對的。葡萄和全村人都對孫二大的事守口如瓶。他們自己之間,對孫二大也裝糊塗,不挑明瞭說,何況對一個半路殺出的陌生人。
葡萄挑著一擔雞蛋去供銷社,走到史屯街上看見中學生們到處貼紅紙漿紙;“歡迎市計劃生育視察團……”。她剛進供銷社門,聽女人們唧唧咕咕的說話聲。幾個穿白大褂、戴白帽的人把幾十個女人往赤腳醫生醫療站攆。葡萄隔著街看不出那些穿白衣戴白帽的是男還是女。她認出這群女人裡有李秀梅的兒媳枝子,有史老舅的孫媳。
一個白衣白帽大聲說:“手術很小,歇兩天就能下地。一次進去四個,剩下的在門口排隊。請大家不要插隊,聽見喊名字再進去。喊到名字的,先到那邊,領兩個午餐肉罐頭兩斤紅糖!”
女人們聽到這全高興了,嘰嘰哇哇地相互問這說那,咯咯嘎嘎地笑,又打又踹地鬧。
第九個寡婦 十(8)
等葡萄把雞蛋賣了,見幾個女人懷裡抱著肉罐頭、紅糖,逛廟會似的嘻嘻哈哈地進了醫療站。女人們伸脖子、踮腳尖看紙箱子裡的罐頭多不多,怕排到自己給領完了。
一個燙了劉海的年輕女子從街那頭跑過來,踩在騾子糞上也不在意。她跑到醫療站門口就擠進人群。一個白帽白衣從門裡探出半個身子,大聲吵她:“擠啥擠? 這兒全挨家挨戶統計了名字,你擠到前頭也不給你先做。”
年輕女人不理她,只管往門裡擠。嘴裡大喊:“嫂子!嫂子!咱媽叫你回去!……”
兩個白衣白帽把她往門外推:“馬上要上手術床了!你搗什麼亂?!”
年輕女人說:“俺媽不叫我嫂子做手術!”
白衣白帽說:“你媽不叫就中了? 你媽是上級?!”
年輕女人說:“俺嫂子一做手術,就是給騸了,就做不成女人了!”
等在門外女人們說:“不是女人了那是個啥呀?! 女人也做不成,孩子也生不成……”
白衣白帽們說:“你們還生? 不都有孩子了嗎?”
一個女人說:“我有閨女,沒孩子!”
白衣白帽們說:“閨女就不算孩子?!”
枝子說:“我可不能叫他們給騸了。我男人該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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