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3/4 頁)
的隊長江一洲的確把工作幹得極其出色。他一心撲在隊裡,一點兒不用為那個爛攤子一樣的家操心。回到家有好酒熱飯等著他哩,還有月秀的笑臉。那些年,方圓百里誰不知道龍馬村,誰不知道龍馬村有個年輕能幹的隊長江一洲?幾個公社的村子數著龍馬村的工值高,外村的工值幾分錢,龍馬村一個工分幾毛錢,後來長到一塊多!那一年鬧海嘯,大水淹了幾個靠海的村子,可是漫到龍馬村的老榆樹底下就慢慢退了,被淹了村子的楊村人紛紛申請遷到了龍馬村。誰不說他們是因禍得福啊,跟著江隊長幹,有奔頭!
可是正當江一洲春風得意的時候,不想出了岔子。他被住在江家隔壁的二桂偷偷瞄上了。那年月,團票、黨票金貴得要命,從某種意義上講,它決定著一個人一生的前程——尤其是那些關心自己命運的年輕人。這個叫二桂的女子,沒念幾天書,革命熱情卻異常高。眼瞅著無產階級革命運動一浪高過一浪,就是沒有自己施展才能的機會,她心急如焚。後來痛定思痛,二桂終於明白光憑自身的條件,她是斷斷不能加入革命組織的,這就意味著她的遠大抱負永遠沒有實現的一天。於是她靠著自己特殊的人生經驗,總結出了一套切實有用的理論,她相信只有發揚百折不撓、勇往直前的精神,只有為革命事業“獻身”,“英特納雄耐爾”才一定會實現。
吳二桂開始頻繁地出入江家小院,以“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向隊長兼黨支部書記江一洲迅速靠攏。她嘴上抹了蜜一樣地叫著“哥哥”“嫂子”,瞅準機會幫著月秀做飯、帶孩子。江小凡和江小強的手裡總少不了幾顆二桂塞給的糖果,哪個孩子一哭一鬧二桂抱上就奔村頭的小賣部。那時候的小賣部還是隊裡的產業,置辦的貨物都是上面統一配給,除了人們生活必需的油鹽醬醋、針頭線腦,沒有多少屬於額外消費的食品,即使有幾斤硬水果糖、桃酥類的小點心也常常賣不動,人們只在一些婚喪嫁娶的大事上才會捨得買上一點,裝裝門面。結果小賣部裡的水果糖黏黏地化在了糖紙裡,小點心上生出一層綠茸茸的毛兒。可是在小孩子的眼裡,小賣部就是一個小村的中心,是最神聖、最嚮往的地方,他們千方百計從父母那裡討得一兩分錢的硬幣,忙不迭地送到小賣部售貨員的手裡,換兩塊化了的糖果,換幾粒小塑膠紙包著的彩色糖豆兒;許多討不到錢的孩子也常常會趁父母不注意跑到那兒,隔著半人多高的水泥櫃檯望著貨架上那些對他們來說充滿誘惑的食品,半天不走,彷彿看看也能解饞。因此小凡被二桂揹著走向小賣部的時候,心裡充滿了驕傲,沒有幾個孩子能得到這樣的殊遇:二桂會把她放在又高又平的水泥櫃檯上,讓她自己指點想要的東西,要什麼買什麼。小凡吃著沾了一層白霜的新鮮柿餅、脆甜的芝麻糖,看著二桂和那個賣貨的小夥子打打鬧鬧、說說笑笑,有時候小夥子看看四下沒人,用手捏兩下二桂的臉,她就咯咯地笑得更響。
江家有客人來的時候,更少不了二桂忙碌的身影,她把月秀炒好的酒菜一盤盤端到桌上,和江一洲那些天南地北的朋友東拉西扯談笑風生,高興了就端起酒杯喝幾盅,辛辣的老酒使她面色緋紅,笑聲朗朗,她無拘無束儼然在自己家裡。客人們喝得高興,樂得有這麼個女子相陪,善良的月秀也只以為二桂心眼好、看不得她一個人勞累,心裡不由生出幾分感激,在江一洲面前常常誇獎二桂。當江家一家人都喜歡上二桂以後,二桂便開始出現在江一洲來往於大隊部和江家小院的路上了。月光如銀,照著二桂異常堅定的身影,她原本平常的相貌在月光下煥發出讓人意想不到的活力和嫵媚,身上的香粉氣使路過她身邊正叫春的小貓無緣無故地打著噴嚏。不管多晚,二桂總要等到江一洲出來,陪著他聊天,散步,高興起來還會給江一洲唱上一路樣板戲。日復一日,月復一月,江一洲開始陶醉在二桂身上散發出的香氣裡……
這時候陳月秀又要臨產了,卻一個工分兒也捨不得落下。她挺著大肚子和別人一樣推著二百斤重的鹽車,一趟一趟艱難地往返於龍馬村和河口碼頭之間。這樣往返一次要走十幾裡。運鹽的駁船在碼頭上等著,社員們必須按照規定的時間把要拖運走的粗鹽推到那裡裝船。那條坑坑窪窪的土路,月秀要歇十幾次才能走完。趕上陰雨天,車輪陷在爛泥裡推不出來,剛剛拔出這隻腳,另一鞋子又沒在了泥水裡。月秀乾脆脫了大膠鞋光著腳走,泥裡的磚頭和瓦片兒硬硬地硌著她,只覺得錐心地疼,卻不知道哪裡已經劃破了,泥裡有血,腳上糊滿了帶血的泥。幾天下來,月秀的兩個膀子被套在車把和脖子之間的纖繩磨爛了,疼得脫不下衣服,手上的老繭磨透了,一滴一滴滲著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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