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第3/4 頁)
聚在一起的嘈雜的河。車外的空氣被陽光炙烤得一點就燃,但是車內卻是一個小小的寒冷天地,而此刻迎面而來的泛濫著巨大光暈的落日餘暉,像是溫暖的棉被一樣把我和南湘包裹在一起。我突然想起以前我和南湘一起看過的那部1987年的電影《司機與女囚犯》,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有這樣滑稽的聯想。南湘突然轉過頭來,衝我笑:“你記得我們大二那年一起窩在被子裡看的那部電影《司機與女囚犯》麼?”我轉過頭看著南湘,心裡被這樣閃電般的刺痛一擊即中。我的身體和魂,都在這股巨大的洪水裡,分崩瓦解了。我趴在方向盤上咧著嘴哭,胸口很痛,像扎著根木樁,快要喘不過氣來。
在我哭的時候,南湘接了個電話,是衛海。他正在過來找她。南湘叫衛海到家門口碰面,而衛海不肯,電話裡,我也能聽見他結實的聲音:“我不。我來找你。你讓林蕭把車停路邊上,我馬上就來。”衛海的聲音裡是不容抗拒的堅定,聽起來就像是發脾氣時候的崇光。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起崇光來,他離開我的世界已經大半年了。也許是因為此刻漫天滿地的夕陽餘暉正放肆地塗抹著這個水泥森林,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氣味,也許是因為我身體裡的疲憊快要把我沖垮了,我渴望他充滿力量的彷彿漆黑夜空裡清亮星辰般的目光。照亮我。
我把車停在路邊的白線裡,熄了火,和南湘坐在車子裡聽歌。時間滴答滴答的化成雨滴,緩慢地飄灑向我們兩個的身體,我們的頭髮,我們被曬得滾燙的眼瞼,我們的指甲。我們被這場時間的大雨澆得溼透。
我趴在方向盤上,腦海裡翻滾激盪著過去好幾年的歲月,它們像是一條大河,從我眼前往東奔流。我無法留住它們,我只能用目光反覆摩挲它們,我只能盯著翻騰的漩渦不鬆開眼,直到它們捲進深深的河底。
我看見我們窩在學校宿舍的小客廳裡,那個時候顧裡還不會花十幾萬去買一個沙發,我們歡天喜地地從宜家拖出來白色的棉布沙發,喝著顧裡帶來的瑞典咖啡或者南湘煮的珍珠奶茶,我在地毯上教唐宛如做瑜伽,南湘在沙發的轉角處眼角通紅的看著各種傷感的小說,而顧裡永遠都彷彿是一枚精緻的水晶花瓶一樣,端坐在沙發的扶手邊上,用她那張沒有表情的假臉,嘩啦啦地翻看著《當月時經》。
我看見那個時候的顧裡,她非常憤怒得對著剛剛開盤的濟南路8號口出惡言:“7萬一個平方!等著被炸吧!”,她也盤算著究竟是買一個LV的包算了,還是咬咬牙豁出去買一個HERMES。她把家裡各種包裝上印滿了外國文字的飲料帶到宿舍來,彷彿做實驗般地鼓搗出各種東西,分給我們品嚐。她那個時候雖然依然拜金、冷漠、刻薄,但是她身上依然有著彷彿新鮮植物般的辛辣氣息。這讓她顯得真實。是我可以觸控的,讓我敢靠近她,或者依賴她。
我和南湘經常在下雨的時候逃掉一整個上午的課,我擠在她的床上,把臉埋進她芳香的長頭髮裡,聽她用婉約而動人的聲音,念那些文字清雋、斷句怪異的日本作品。在窗外嘩嘩的雨聲和空調的嗡嗡聲裡,我聽她唸完了一整本《金閣寺》。而《遲暮的雪》唸到一半,我們就畢業了。
那個時候唐宛如依然是我們的寵物如如,她在食堂裡面總是可以製造各種驚世駭俗的語句讓我們恨不得與她隔離開來。但是她身上又有最原始的純粹和單純,彷彿上海這座被銅鏽腐蝕了的城市裡,一枚永遠發亮的溫潤寶石。我們活在她的快樂之上,我們也把快樂建立她的痛苦之上。
而現在,我獨自載著剛剛從拘留所裡放出來的南湘,把車停在喧鬧嘈雜的路邊上,顧裡因為工作而放下我們兩個獨自離開了,至於唐宛如,我想到她心裡就一陣刺痛。
我的眼淚順著臉頰流進脖子裡,有人噹噹噹地敲車窗。我抬起頭,窗外是衛海的臉,一半沉浸在陰影裡,一半被落日照紅。
7月04
衛海上了車之後,就自動接過了司機的位置。我主動地坐到後排去。南湘坐在副駕駛。衛海開車比我穩很多,我半眯著眼睛斜靠在後座,像躺在巨大的遊輪上一樣。我看著衛海和南湘的背影,看著衛海沉默地一隻手握著方向盤,一隻手用力地抓緊南湘的手,我心裡突然湧起一陣混合著悲傷和感動的情緒。在最開始知道南湘和衛海在一起的時候,我真的覺得這是一個笑話,而現在,我突然間覺得他們兩個的背影那麼動人。愛情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偉大,愛情很簡單,愛情就是連一秒鐘都不想多等,我想立刻就能找到你。我突然想起以前催崇光專欄的時候,他在家裡一邊聽著音樂喝著可樂,一邊隨手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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