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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他才絕對沒有那麼好心。
偶爾那麼一兩次,司徒玦也會感到一丁點的歉意,她想,自己那麼明目張膽地將別人的房間當傳送門似的使用,會不會太過分了。可每次這剛剛升起的“良知”就會被他眼裡的厭惡和冷淡驅散。這房間本來就是她的,如果不是他,也不會導致如今的局面。所以,每當她心懷不安,只要想想他的可惡之處,不但立刻安之若素,恨不得加倍氣死他才甘心。
但是,氣死姚起雲是個艱難而浩大的工程,他把他的情緒藏得太好,更多時候,他像是一個沒有情緒的人,很少開懷大笑,很也很少憤怒失控。他總是穩重的、沉默的、禮貌的、規矩的,帶著一種遠遠超乎他年齡的謹慎和自控。甚至司徒玦有一次偷偷聽到媽媽在爸爸面前都這麼評價,她說:“起雲這孩子,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卻也讓人看不透,我承認他懂事,可總覺得隔了那麼一層。”
司徒久安則回答妻子,“從那種環境裡出來的孩子都是這樣的,難免老成一些,要不怎麼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沒吃過苦頭的才像你女兒一樣沒心沒肺。我看這孩子就不錯,做事踏實,品行脾性都很好,至於你說的‘隔了一層’,相處久了就好了。”
在學校裡,姚起雲也是獨來獨往,既沒有什麼朋友,也不惹是生非與人交惡。他和司徒玦在學校裡見了面也鮮少打招呼,所以知道他們關係的人不多,不過是吳江、美美這些與司徒玦關係較好的朋友。司徒玦從別人嘴裡聽來的關於姚起雲的隻字片語,不是“內向”,就是“戴著牙箍沉默寡言的怪人”。甚至美美這樣的女孩都不止一次在司徒玦面前說過,雖然姚起雲一點兒也不爭強鬥狠,離“兇惡”也有一段距離,可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總覺得心裡有些害怕。大概這也是他初來乍到,不甚合群,卻沒有多少人會故意挑釁起伏他的原因吧,畢竟“不會叫的狗才咬人”的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
司徒玦可以理解美美說的“害怕”從何而來。姚起雲有一種骨子裡透出來的疏離感和陰沉,好像在自己和外界之間樹了一道樊籬,這在她初見他的時候感覺也特別明顯。可是她比別人更清楚的是,他其實也沒有那麼高深莫測。
他不愛說話,除了個性如此之外,更多的是因為他不願意自己的鄉音惹人側目和嘲笑。他不笑,也有部分原因出自於那副牙箍實在太醜。不愛跟人往來,不是因為眼高於頂或天生孤僻,而是因為他打心眼裡自卑,害怕被拒絕,索性一開始就拒絕別人。
更重要的是,他的情緒雖然藏得很好,但也不意味著沒有情緒。
他也會緊張得大汗淋漓,就像她爸爸突襲的那個夜晚。
他也會惶然不安患得患失,每當他在家裡試圖把一切做到盡善盡美,卻迎上薛少萍溫和卻始終有所保留的眼神。
他也會臉紅髮窘,比如說剛洗完澡光著半身從浴室裡走出來,就被不請自來的司徒玦撞個正著,還被她撇著嘴上下打量一番。
他也會生氣,雖然並不常見,但至少司徒玦“有幸”得見過幾回,他越是心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就越要苦苦壓制著,臉上像沒事人一般,眼裡卻冷得跟毒蛇一樣。
當然,他也不是所有的時候都那麼令人討厭。爸爸罰她做家務的時候,他會一聲不吭分擔一些;天氣陰沉的早上,他總是多帶一把雨傘,在放學後許多人站在教學樓下望雨興嘆的時候,悄悄經過她身邊把傘塞給她;下自習的夜晚,他總是有意無意地等她一塊回家,她跟一群朋友有說有笑的時候,他就遠遠地落在後面,等到大家都散了,她獨自走最後那一小段路,他的腳步聲就在幾步之後。
雖然這其中不少的舉動都是出自她父母的授意,但司徒玦也不是完全地無動於衷。為著這個,在學校裡,在她的朋友面前,她雖然跟姚起雲保持著一段距離,但卻從來不說他的不是,遇到有知道他們關係的人當著她的面笑話姚起雲,她也往往主動要求終止話題。
她和姚起雲之所以做不成朋友,是因為他們的相處總在一點點的軟化和改觀之後,又遇上下一個更大的摩擦,然後再度彼此厭棄,週而復始,怎麼也得不到徹底的和解。
他一邊憎惡著她,一邊照顧著她。
同樣,她也一邊討厭著他,一邊可憐著他。
生活就是這麼回事,兩個人同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未必會彼此喜歡,但遲早會彼此習慣。
就好像司徒玦也不知道,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在不停的大小矛盾鬥智鬥勇中漸漸摸清了姚起雲的脾氣,不知不覺成為竟最瞭解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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