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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有一雙手伸進她的腋下,她被抬離地面。瑪麗雅姆雙腳亂踢。那些卵石從她的口袋掉下來。瑪麗雅姆不停地踢,不停地哭,卻被帶到轎車那邊,有人降低她的身體,把她放在後排冰冷的皮椅上。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壓低了嗓子安慰她。瑪麗雅姆沒有聽他說話。坐在後座的她一路上顛簸,哭個不停。她流下的是悲哀的眼淚,是憤怒的眼淚,是夢想破滅的眼淚。但更是深深的、深深的屈辱的眼淚;她曾經那樣思念扎裡勒,為穿什麼衣服煩惱,為那條不相稱的頭巾煩惱,一路走到這裡,拒絕離開,像流浪狗般露宿街頭,現在才明白這一切有多麼愚蠢。她也為自己曾經對母親嚴厲的眼神、哭腫的雙眼不理不聞而慚愧。娜娜早就警告過她,娜娜一直都是對的。
第五章(5)
瑪麗雅姆一直想著他那張在樓上窗戶後面出現的臉。他讓她露宿街頭。露宿街頭。瑪麗雅姆哭喊著躺下。她沒有坐起來,不想被人看到。她覺得今天早上,赫拉特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如何自取其辱。她希望法蘇拉赫毛拉就在身邊,這樣的話她就能夠把頭埋進他的膝蓋,讓他來安慰她。
過了一會,道路變得更加崎嶇了,汽車的前端向上翹起。他們已經來到赫拉特和古爾德曼村之間那條上山的道路。
她該對娜娜說些什麼呢,瑪麗雅姆心想。她該如何道歉呢?現在她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娜娜呢?
轎車停下了,司機把她扶出來。“我陪你走過。”他說。
她讓他走在前方,穿過馬路,走上那條泥土路。沿路的金銀花生機勃勃,那些蘿藦草也是。蜜蜂繞著明豔的野花嗡嗡響。司機牽著她的手,扶她蹚過山溪。然後他放開她的手,跟她說赫拉特著名的季風就要開始吹拂,從上午一直吹到黃昏,持續一百二十天;還說到處覓食的白蛉將會變得非常嚇人,接著,突然之間,他在她前面站住了,試圖蒙上她的眼睛,將她沿著他們來的路往回推,不停地說:“往回走!別。現在別看!轉過身!往回走!”
但他不夠快。瑪麗雅姆看到了。一陣大風吹過,吹開了那像窗簾般垂著的柳樹枝條,瑪麗雅姆見到了樹下的景象:那張直背的椅子,翻倒在地。一條繩子從高處的樹枝垂下來。娜娜在繩子末端晃盪著。
第六章(1)
他們在古爾德曼村墓地的一角安葬了娜娜。當法蘇拉赫毛拉在墓邊唸誦禱文、幾個男人把娜娜穿著壽衣的屍體放進墓穴時,瑪麗雅姆就站在親愛的碧碧旁邊,和女人們在一起。
事後,扎裡勒和瑪麗雅姆走回泥屋,在泥屋中,他當著陪伴他們的村民的面,表現得對瑪麗雅姆關愛有加。他收拾了幾件她的物品,把它們放進一個行李箱。瑪麗雅姆躺在草蓆上,他坐在草蓆邊,給她的臉扇風。他撫摸她的額頭,臉上帶著極其悲哀的神色,問她需要什麼東西嗎?需要什麼東西嗎?——他就是這樣說的,說了兩次。
“我想要法蘇拉赫毛拉。”瑪麗雅姆說。
“好的。他在外面。我幫你請他進來。”
當法蘇拉赫毛拉瘦削的駝背身形出現在泥屋的門口時,瑪麗雅姆哭了起來,當天第一次。
“啊,親愛的瑪麗雅姆。”
他在她身邊坐下,雙手撫著她的臉。“你哭吧,親愛的瑪麗雅姆。哭吧。痛哭沒什麼丟人的。但是,小姑娘,你要記住《古蘭經》上說的:‘他掌管人間,他主宰萬物,他創造了死與生,得到他的考驗是你的光榮。’[1]《古蘭經》第67章。本書所引《古蘭經》均由譯者自英譯本轉譯,下面不再註明。——譯者注[1]《古蘭經》說的都是真理,小姑娘。真主不管讓我們承受什麼考驗和悲哀,他總有他的理由。”
但那一天,那個時刻,瑪麗雅姆無法從真主的言語中聽出安慰。她只聽到娜娜不斷地說,你要走了我就會死。我就死給你看。她只能哭啊哭,任憑眼淚掉落在法蘇拉赫毛拉那雙長滿老人斑的、面板像草紙的手上。
在汽車駛回扎裡勒家的途中,他和瑪麗雅姆一道,坐在轎車的後排座位上,手臂摟著她的肩膀。
“你可以和我一起生活,親愛的瑪麗雅姆,”他說,“我已經讓他們給你打掃了一個房間。房間在樓上。我覺得你會喜歡它的。你在房間裡能看到花園的景色。”
瑪麗雅姆第一次能夠用娜娜的耳朵來聽他說話。現在她能夠清晰地聽出那總是隱藏著的虛偽,能夠清晰地聽出他的安慰都是些虛情假意。她無法讓自己看著他。
轎車停在扎裡勒家門前,司機替他們開啟車門,提起瑪麗雅姆的行李箱。扎裡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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