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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盤剛端上來的熱氣騰騰的湯旁邊,繼續吃著。
“您讓他先吃吧,”米西笑眯眯地說,用他這個代詞表示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
這時柯洛索夫情緒激動,大聲講到那篇使他生氣的反對陪審制的文章。公爵的表侄米哈伊爾附和他的看法,介紹了那家報紙另一篇文章的內容。
米西打扮得象平時一樣雅緻,她衣著講究,但講究得並不刺眼。
“您一定累壞了,餓壞了,是不是?”她等聶赫留朵夫嚥下食物,說。
“不,還好。那麼您呢?去看過畫展嗎?”聶赫留朵夫問。
“不,我們改期了。我們在薩拉瑪托夫家打草地網球①。說實在的,密絲脫克魯克斯打得真漂亮。”
①原文是英語。
聶赫留朵夫到這裡來是為了散散心。平時他在這座房子裡總感到很愉快,不僅因為這種豪華的氣派使他覺得舒服,而且周圍那種親切奉承的氣氛使他高興。今天呢,說也奇怪,這座房子裡的一切,從門房、寬闊的樓梯、鮮花、侍僕、桌上的擺設起,直到米西本人,什麼都使他嫌惡。他覺得米西今天並不可愛,裝腔作勢,很不自然。他討厭柯洛索夫那種妄自尊大的自由派論調,討厭柯察金老頭那種得意揚揚的好色的公牛般身材,討厭斯拉夫派信徒卡吉琳娜的滿口法國話,討厭家庭女教師和補習教師那種拘謹的樣子,尤其討厭米西說到他時單用代詞他……聶赫留朵夫對米西的態度常常搖擺不定:有時他彷彿眯細眼睛或者在月光底下瞅她,看到了她身上的種種優點,他覺得她又嬌嫩,又美麗,又聰明,又大方……有時他彷彿在燦爛的陽光下瞧她,這樣就不能不看到她身上的種種缺點。今天對他來說就是這樣的日子。今天他看見她臉上的每道皺紋,看見她頭髮蓬亂,看見她的臂肘尖得難看,尤其是看見她大拇指上寬大的指甲,簡直同她父親的手指甲一模一樣。
“那玩意兒沒意思,”柯洛索夫談到網球說,“我們小時候玩的棒球要有趣多了。”
“不,您沒有嚐到那個樂趣。那種球好玩極了,”米西不同意他的話,但聶赫留朵夫覺得她說好玩極了幾個字有點裝腔作勢,怪不自然的。
於是展開了一場爭論,米哈伊爾和卡吉琳娜也都參加進去。只有家庭女教師、補習教師和孩子們沒作聲,顯然不感興趣。
“老是吵嘴”柯察金老頭哈哈大笑,從背心上拉下餐巾,嘩啦啦地推開椅子,從桌旁站起來。僕人把他的椅子接過去。其餘的人也跟著他紛紛起立,走到放有漱口杯和香噴噴溫水的小桌旁,漱了一下口,繼續那種誰也不感興趣的談話。
“您說是嗎?”米西轉身對聶赫留朵夫說,要他贊成她的意見,她認為,人的性格再沒有比在運動中暴露得更清楚的了。可她在他臉上卻看到那種心事重重而且——她覺得——憤憤不平的神色。她感到害怕,很想知道那是什麼緣故。
“說實話,我不知道。這問題我從來沒有考慮過,”聶赫留朵夫回答。
“您去看看媽媽,好嗎?”米西問。
“好,好,”他一面說,一面拿出香菸,但他的口氣分明表示他不願意去。
她不作聲,困惑地對他瞧瞧。他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不錯,既然來看人家,可不能弄得人家掃興啊,”他暗自想,就竭力做出親切的樣子說,要是公爵夫人肯接見,他是高興去的。
“當然,當然,您去,媽媽會高興的。煙到那邊也可以抽。
伊凡·伊凡內奇也在那裡。“
這家的女主人沙斐雅公爵夫人長期臥病在床。她躺著會客已經有八年了,身上穿的滿是花邊、緞帶和絲絨,周圍都是鍍金、象牙、青銅擺件和漆器,還有各種花草。她從不出門,一向只接見她所謂“自己的朋友”,其實就是她認為出類拔萃的人物。聶赫留朵夫屬於這種被接見的“朋友”之列,因為她認為他是個聰明的年輕人,又因為他的母親是他們家的老朋友,更因為米西如能嫁給他,那就更加稱心了。
沙斐雅公爵夫人的房間在大客廳和小客廳後面。米西走在聶赫留朵夫前面,但一走進大客廳,她就突然站住,雙手扶著塗金椅子背,對他瞧了瞧。
米西很想出嫁,而聶赫留朵夫是個好配偶。再說,她喜歡他,她慣於想:他是屬於她的(不是她屬於他,而是他屬於她)。她還用精神病患者常用的那種無意而又固執的狡詐手法來達到目的。此刻她同他說話,就要他說出他的心事來。
“我看出您遇到什麼事了,”米西說。“您這是怎麼了?”
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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