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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道:“光這次過大年咱村就被殺了四條牛。”另一個說:“唉!這村裡是活不下去了,家家窮的都沒吃的了,討吃也尋不上個門門。這幾天村裡人都吵著搬上走咧,我看咱們也開路吧!”張武說:“咱是打定老主意搬上走呀,死活不在這村住了。走到哪裡還不是個憑力氣吃飲!”孫生旺說:“我看也只有這辦法!全村人齊了心都搬走,看他們糧款向誰要?”任長命老漢道:“古話說人怕齊心,虎怕成群!可就是齊心難呀!”另外幾個老漢也點著頭說:“這是實情話!”一個年輕小夥卻站起來說道:“要齊心就能齊了,誰家願意老受日本人漢奸的欺侮?”
正說間,忽聽得廟門外一陣腳步聲。孫生旺忙跑到門縫裡瞅了一眼,朝眾人伸了個小拇指頭,大家都明白是狗腿子來了。忙站起來想躲,任長命老漢低聲說:“都坐下,不要怕。”接著高聲說道:“……王小砍了一捆柴,剛走到一座山神廟跟前,忽然起了一股黃風,刮的黃天黑地,把王小刮到半天空,等風停了,王小睜開眼一看,到了一座樓房院裡……”這時,偽村公所的狗腿已進來了,一手拿著一長條紙單單,一手提著根鐵絲扭下的棍子。
這些人,自從巴三虎死了以後,也不象以前那樣兇狠霸道了,一進來就笑著說:“都在這兒聽講古咧!我說怎麼盡是不在家的。”任長命老漢說:“四娃,又出來什麼公事啦?”
四娃說:“還用問?總離不開糧款二字。又派下糧來了。我把各家的數數念一下吧:張武六十四斤,劉拴拴五十斤,任長命二十斤,孫生旺三十五斤……”四娃看著院裡的人,一個個挨著往下念,每個人的心都捏成了一把,眼睜睜地望著那條紙單單,好象在大堂上聽宣讀判決書的一樣。唸到誰,誰便“唉!”一聲低下頭了。
四娃唸完,掃了眾人一眼,又向廟門外看了一看,低聲說道:“誰不知道村裡這幾年都叫搜刮窮了?誰家是個有存糧的?可是人家不管這些呀!限下半個月就要交清,交不上的就要送到水峪鎮作苦工。”劉拴拴有氣沒力地說:“我看全村人都得去作苦工咧!”四娃說:“誰不是那樣說?嗯!沒法子呀!”說完轉身就走。任長命說:“不坐一坐啦?”四娃說:“咱這靠跑腿吃飯的人,還有坐的工夫?唉!”一面說,一面走了。
廟院裡的人都在嘆氣,任長命老漢兩手撐著頭,蹲在臺階上,口中喃喃地說:“不能活了!這還能活?連咱個光棍老漢都派了二十斤糧,把窮家當賣光也不夠!唉!填不滿的枯井!”孫生旺接著說:“這是逼著老百姓往火坑裡跳呀!大家看吧!要不就是搬出去另找活法,要不就是坐下等死,只有這兩條路了。”
大家都低頭不吭聲,各人在想各人的心事。滿院子靜悄悄的。幾隻麻雀飛到院子裡“吱吱喳喳”亂叫。任長命老雙怒氣衝衝地罵道:“家敗鳥叫喊啥?心煩死了!”拿起削柳條的刀扔了過去,麻雀呼的一聲,又飛到房簷上了。
一個叫吳金福的老漢說:“你們說搬家,雖然都窮了,可是一家人家,家傢俱具,人畜牲口,一下出去哪有那麼合適的個地方呀!”張武搶著說:“你們不搬算了!咱就是搬上走的老主意。今天就給地主退地去,三兩天就起身!”劉拴拴說:“咱也開路,搬到桃花莊我姑姑家去。”另有幾個人也說:“要走咱都走吧!出去逃荒也是一幫子。”
說著,幾個決定要搬家的人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就往外走。院裡的人看著他們走到大門口,突然又慌慌張張地都返回來,低聲說:“壞了,壞了,郝村副來了!”這一下,坐在院裡的人,除了孫生旺,都驚慌起來。有的往窯裡去,有的趕緊脫下衣裳裝著捉蝨子,聽見郝村副從大門上進來;但誰也不敢抬起頭來。
郝秀成原來是找孫生旺的,進來一見這麼多人,知道他是在動員搬家的事,便笑著對眾人說:“這地方倒不賴,暖和和的!”眾人都笑一笑,算作回答。任長命老漢見郝村副坐在旁邊一塊木板上,趕快放下手裡的營生,起來到屋裡提出個麥秸編的草墩說:“村副,那上面涼哩,坐到這上頭!嘿嘿!”眾人本來以為稍避一避,村副就會走;不料他也坐下了,有幾個人從屋裡出來,想偷偷溜走。郝秀成看見了,向孫生旺示了個眼色,孫生旺忙起來說:“咱們這裡都是自己人,開啟窗子說亮話吧!郝村副也是咱一鄉一土的人,自己人到了難中,他能說不關照一下!”郝秀成也忙從草墩上站起來道:“啥事情?啥事情?我能辦的盡力給大家辦!”其他人沒敢說話,還是孫生旺說話:“村副!你看這幾年咱村被敵人鬧成啥啦!受苦人就是憑土地活,日本人把糧拿走,把牛殺了,到這陣地裡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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