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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高他一頭。
這天下午,楊摩西正在縣政府後院菜地捉蟲子。也是以前沒種過菜,只知道賣力,不知其中的訣竅。不管是茄子、豆角、菠菜、絲瓜或葫蘆,苗出來之後,長勢都不錯;但菜葉長到巴掌大時,生了蟲子。蟲子將葉子吃出一個個窟窿。縣長老史到菜地來轉,看到一片片被蟲吃的葉子,便皺著眉搖頭。菜長蟲本屬正常,但放到過去正常,自從打散老史和蘇小寶的哭泣,楊摩西自個兒先覺得犯了大錯,看老史皺眉,怕由一個蟲子,再節外生枝。自個兒過去沒種過菜,找不到病因,慌忙到城外老龔的菜園,向種菜的老龔打聽。頭一回老龔沒理他;第二回,給老龔買了一包菸絲,老龔才告訴他,蟲子生在現在,禍根卻是上糞時做下的。原以為多上糞菜會壯,誰知雞糞上多了,也會生蟲;根治的辦法倒簡單,往地裡埋菸絲。菸絲一發酵,蟲卵聞到,立馬就死了。楊摩西只好停下其他活計,買來菸絲往地裡埋。治過蟲卵,又一隻一隻,去捉葉子上剩下的成蟲。白天捉一天,夜裡還打著燈籠翻菜葉子。過去吃飯是在伙房,現在將飯從伙房打回來,馬不停蹄,邊吃邊捉。五天沒有離開縣政府後院。這天吃過中飯,挨個翻茄秧的葉子;茄秧又比豆角、菠菜、絲瓜和葫蘆招蟲子;茄子又種得多,佔到四分地,豆角、菠菜、絲瓜和葫蘆諸菜,皆佔到三分二分不等。直捉到夕陽西下,突然有人在背後喊:
“摩西,跟你說句話。”
楊摩西扭頭,見縣政府後牆外,有人探個頭,仔細一看,是縣城東街牲口牙子老崔。楊摩西又彎腰捉蟲:
“正忙著呢。”
老崔:
“這話不聽,你可別後悔。”
楊摩西:
“我正後悔著呢,當初不該上這麼多雞糞,也不該種這麼多茄子。”
老崔:
“這事比雞糞和茄子大,給你說個老婆。”
楊摩西這才想起,老崔除了是個牲口牙子,閒時還給人說媒。有人說親是件好事,但楊摩西平日與老崔並無交情,過去挑水時,兩人見到,老崔總拿他打鑔,以為老崔從縣政府牆後過,又順便拿他開心,說不定院牆背後,還藏著一幫閒人,等著看楊摩西的笑話呢,便說:
《一句頂一萬句》 第三部分 出延津記 第十一節(9)
“聽說你娘死了,把這媒說給你爹吧。”
又蹲下身子捉蟲,任老崔在牆外喊,再不回頭。老崔終於急了:
“日你娘,給你說媒,你倒端上了。”
又罵:
“給大戶人家說媒,成不成,還吃頓酒席,今兒倒好,熱臉貼了個冷屁股。”
又罵:
“讓你託大,我馬上退了這親。不說這媒我死不了,你照樣打你的光棍。”
又雜七雜八說了許多。楊摩西聽罵聲越來越遠,扭臉,院牆上的人頭不見了;起身跑到牆前,見牆外的老崔,罵罵咧咧,順著津河,已走出一箭之地。老崔不罵不走楊摩西覺得是拿他打鑔,一罵一走,楊摩西覺得這事有些門道,忙翻院牆出去,追上老崔,一把拉住他:
“叔,把話說完。”
老崔倒端上了,掙著身子:
“放手,我還有事。”
見老崔拿糖,楊摩西知道事情又有了幾分:
“叔,今天無論如何,咱爺倆兒得喝一盅。”
老崔掙著:
“放手,真有事。”
但也半推半就,腳下隨楊摩西走。兩人拉拉扯扯,來到津河橋下,一個叫“鴻膳成”的飯館。“鴻膳成”有個廚子叫老魏,當年楊百利和牛國興拿他“噴”過“空”,老魏愛夜遊,夜遊時,在墳場碰到一個白鬍子老頭,白鬍子老頭趴到他耳朵上說過兩句話,老魏回來,炒菜時老哭。也可能以前哭過,現在不哭了;過去他當廚子,現在不當廚子了,當酒保。老魏與老崔和楊摩西皆認識,想著一個販驢的,一個種菜的,到飯鋪只是吃碗燴麵;沒想到兩人坐下,楊摩西點了一盤大塊牛肉,一盤滷羊雜,每人一個醬兔頭,外加四兩白酒;便知二人有事。酒菜上來,老崔和楊摩西先吃了一陣。楊摩西過去沒跟老崔在一起吃過飯,吃起飯來,才知道老崔不愧是個販驢的,走南闖北,飯量大,三盤葷菜,轉眼間見了盤子底,酒壺也空了。楊摩西又叫了兩海碗燴菜,外加三兩白酒。燴菜裡有白菜、豆腐、海帶、豬肉片子,熱氣騰騰端上來,老崔又吃了一陣,喝了一陣,終於放下筷子,掏出火吸菸。楊摩西這才問:
“叔,女方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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