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3/4 頁)
“光是捲包?她們揭發的不都是你自己說的?還都是要用票證才能買的東西,你老實不老實?”方隊長認為她在耍花招。
“老實……老實……”
“不老實交代,進禁閉室去呆兩天!”
“我說——我說——”九斤黃眼見剛出禁閉室的老母雞幾乎是手腳並用爬進號子的,想起那口“冰箱”,她機靈靈打了個冷顫,連聲答應老實交代。要表現老實,必須交代出別人沒揭發的事實。可憐九斤黃面對的是一座“山”。為了眼前不進“冰箱”她乾脆心一橫,大堆大把地往“山”上添土。
謝蘿低著頭刷刷地記了十幾張紙。電視機已經變成幾百臺,半導體收音機將近一千臺,毛線好幾百斤,還有數十條棉被……這些贓物都夠塞滿一個大倉庫。九斤黃的同夥少說也得上十個,還得配備一輛解放牌卡車。她怎麼只交代贓物,不交代同夥?不交代存在哪兒?謝蘿停了筆想提問,一轉念又煞住車:咱雖也是個囚,但對“雞”們的生活太陌生了,無法辨別真假孫悟空,甭湊熱鬧!
方隊長坐在高凳上,一邊聽一邊轉眼珠子。做總結挖出新的案情,出乎她的意料,一定是刑偵處的工作有漏洞,漏掉這條大魚。根據交代,黃春花不宜在勞教隊,必須深挖她的同夥,才能一網打盡。等到九斤黃交代出還偷了幾十袋白麵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大喝:“別胡勒了!走!”
十六隻眼睛定定地看著肥肥的九斤黃走出號子。所有的人包括第一個檢舉她的蘆花雞都清楚她後來的坦白交代十分嚴重,都預感到她要挪地方,上那更嚴酷的所在。大家的心頭湧起一股說不出是什麼的滋味。幾分鐘後,有人長出一口氣,號子裡又有了動靜。咳!誰有工夫為這倒黴鬼擔憂?總結好賴搪過去了,該收拾飯盆打晚飯了。
雞窩 四(1)
九斤黃沒進“八卦樓”(監獄),住了幾天“冰箱”回號子了。嚴寒沒給她減肥,她撅著大屁股,哼著“一不叫你憂來,二不叫你愁,三不叫你穿錯了小妹妹我的兜兜——”悠閒地爬上大炕。
“冷不冷?”老母雞悄悄問她。
“不咋的,就是餓得慌!”
老母雞一想:是了,這丫頭一身肥膘,賽過一身大棉襖。
“呲兒你了嗎?”
“轉圈兒挨呲,大蓋帽呲兒方隊長,方隊長呲兒我,說我胡說八道,矇騙政府。”
“你怎麼說?”
“我說是她們給我胡扣,我沒轍,不順著胡說過不了關……”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這麼說能好得了哇?”
“那是!方隊長差點把我吃了!噯!好賴沒捱打也沒加年頭兒,呲兒幾句沒啥!”
“嘿!算你命——”老母雞一眼看見蘆花雞盯著她倆,趕緊嚥下最後一個字。
“咦,她們幹啥?”九斤黃見“雞”們都忙著開啟包袱箱子倒騰。
“你忘了今兒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九斤黃茫然。
“傻×!今兒是大年夜!”
“勞教隊還過年?”
“怎麼不過?方隊長說:怕大夥兒想家,今兒晚上還看戲哪!”
“看戲?什麼戲?”
老母雞神秘地湊近九斤黃的耳朵:“聽小郎說是男犯來演!”
男的?這個字撥動了九斤黃的神經。她細細端詳面前的老母雞,才發現這老東西腦後滋毛栗子似的“搭拉蘇”已抿上涼水梳成一個溜光的橫愛斯髻,上身一件八成新的墨綠提花線呢大襟襖,下身一條玄色直貢呢大腳褲,又變成城南溜門串戶的鴇婆。環視四周:那邊的蘆花雞一身筆挺的藏青毛嗶嘰服,翻開的領子露出鮮紅的高領毛衣。白勒克換上嶄新的黑呢子褲、玉綠色的呢外套,正往脖子上系一條金光閃閃五彩斑斕的紗麗,強烈衝撞的紅綠黃紫在靈巧的手指下變成一朵鮮豔的大花襯得臉蛋更加白嫩。這塊紗麗是一名南亞外交官給她的定情物,那天她趴在轎車後座混過使館門口崗警的眼睛,過了幾天瘋狂的日子。外交官開車送她出門的時候,這個障眼法兒不靈了,崗警發現了她。紗麗隨著她進了分局看守所,又來到這裡。她摸著這條“禍根”,一個黝黑精瘦的影子在腦際一閃,雙眼不禁升起一陣霧氣,滴下幾滴清淚。醬雞已然裝束整齊在地下轉悠,一件棗紅疙瘩綢的對襟棉襖給那張醬黃的臉添了幾分喜氣,真有點兒恭喜新春大發財的勁頭。正在折騰家底的柴雞,翻出一件翠藍的褂子,這種毛藍布五十年代末時興過一陣,到六十年代中期就沒人穿了。可是柴雞隻有這件像樣的禮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