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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我不怕,”小愛米麗說,“當風兒颳起的時候,我就醒來,怕得發抖,想念著丹舅舅和漢姆,並相信聽見了他們呼救的聲音。所以,我好想當一個夫人。這種時候我不怕,一點也不,瞧!”
她從我身邊跑開,從我們站著的地方跑到一塊邊沿不規則的木頭上,那木頭一端突出懸在離深水有相當高度的地方,一點圍護也沒有。這情景在我記憶裡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如果我會畫,我一定在這兒把這一切畫下來,我敢說,我能把那天的確切情景畫下來;還有小愛米麗跳上她的絕命之地(我當時覺得就是這樣),面向遠方的大海,她那神氣我永遠也忘不了。
那個靈活勇敢又跳躍不停的小人兒平平安安回到我身邊後,我馬上就嘲笑自己的那份恐懼,還有我發出的叫喊。不管怎麼說,叫喊是沒有用的,因為附近沒有一個人。可是打那以後——一直到成人時還如此——我曾多次想過:在那些不可知的事物的可能性中,是不是有這種可能,即那孩子突然變得魯莽是因為有一種眷顧她的吸引力推動她去冒險,是因為被冥冥中她那已故的父親引誘著向他靠攏,這樣她就能在那天終結生命。從那以後,有那麼一段時期裡我曾猜想:如果她將來的生活已在那一瞥之間向我作了預示(按照一個孩子可以完全理解的方式作了預示),如果只要我援手她便可以得到保全,我是否應當伸出手去救援她?從那以後,有那麼一段時期(我不說這段時期很長,可是曾有過那麼一段時期)我反覆自問:如果小愛米麗在那個清晨就在我眼前被淹沒是不是反而要好些?我曾回答自己說:是的,那樣更好。
也許這太早了,我這麼認為太操之過急了,也許。不過,由它去吧。
我們悠悠走了好長一段路,往自己身上揣了好多我們認為稀罕的寶物,還把一些擱淺了的星魚送回水中——就是現在我對這種東西也不甚瞭解,不知道它們究竟感謝我們那樣做還是正好相反——然後就回頭朝皮果提先生的住處走。在龍蝦外屋的屋簷下,我們天真地相互親吻,然後才滿懷著健康和快樂的心情進屋去吃早餐。
“真像兩隻年輕的阿美。”皮果提先生說。我懂,在我們當地土話裡,這就等於說“兩隻年輕的畫眉,”我就把這當作讚美接受了。
當然,我愛上小愛米麗了。我相信,與我後來那可稱最美好的愛情相比,我那時對那小孩的愛情也同樣真摯、強烈,還更加純真和高尚,儘管前者是那樣崇高偉大。我相信,從我對那個藍眼睛的小孩所抱的幻想中昇華出某種東西,並使她在我心目中成了天使。即令在哪個晴和的早上,她展開一雙小翅膀從我眼前飛走,我也決不會認為不可思議。
我們常常相親相愛地在雅茅斯霧朦朦的老海灘上散步,走了一個鐘頭又一個鐘頭。日子就這樣被我們悠悠地度過,時光就像一個總也長不大的孩子在自得地戲嬉。我告訴愛米麗,說我愛她至極,如果她不承認她也愛我至極,我就只好用刀殺死自己。她說她愛我至極,我也深信她愛我至極。
說到什麼不門當戶對,太年輕,或其它的障礙困難,我和小愛米麗壓根沒這種感覺,也沒這種苦惱,因為我們就沒有將來。我們根本不去設想如果長大了會怎麼樣,也不去設想如果我們更年幼會怎麼樣。晚上,我們親親熱熱地並肩坐在小櫃子上時,我們就成了高米芝太太和皮果提誇讚的物件,她們常小聲說:“天哪!多好看哪!”皮果提先生在菸斗後對我們微笑,漢姆整個晚上什麼也不幹就只咧著嘴笑。我想,他們覺得我們可愛,就像他們會覺得一個好看的玩具或袖珍的羅馬劇場模型可愛一樣。
不久,我就發現雖然高米芝太太和皮果提先生住在一起,她卻並不像人們事先以為的那麼好相處。高米芝太太的性子相當擰,在這麼一個狹小的住處,她卻那麼經常地抽泣,弄得大家都不舒服。我想,如果高米芝太太自己有一個屬於她自己的方便房間可以避進去,一直在那兒呆到她精神振作了再出來,那於大家都要好得多。
皮果提先生不時去一家叫快活地的酒店。我們到後的第二晚或第三晚他沒在家,高米芝太太就抬頭望著那個荷蘭鍾,在八點到九點之間,她說他是在那個地方,還說她一早就知道他會去那兒的,所以我知道了這事。
高米芝太太一天到晚都怏怏不樂。上午火爐冒煙時,她就哭了起來。當那不愉快的事發生時,她就說這話:“我是個苦命的孤老婆子,一切都和我過不去。”
“啊,煙就要散開的,”皮果提說——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