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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我說:“量過了。”
“你的襯衣呢?”默德斯通小姐問,“你帶回來了嗎?”
“是的,小姐。我把我的衣服都帶回來了。”
這就是她那種堅定所給予我的全部安慰。我深信,在那樣一種情形下,她很得意地顯示她那種冷酷氣質裡的一切刻毒,她把這些稱為是她的堅定、自制、意志和練達。她特別引以為榮的是她辦事能力,現在她正持一付鐵石心腸,把一切都用筆墨寫下而以此來炫耀其能力。那一天餘下的時間,以及後來的日子裡,她從早到晚都坐在她那張書桌邊,用一支堅硬的筆嚓嚓寫劃,對每一個人說話都用那種鎮靜低沉的語調,臉上的肌肉沒一絲松馳過,甚至她的衣著也沒半點顯示出慌亂。
她的弟弟有時拿起一本書,可我沒見到他讀過。他開啟書,盯著書,好像在讀,卻整整一個小時沒翻過書。然後,他放下書,在屋裡踱來踱去。我常合手而坐地看著他,數他的步子,就這樣度過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他很少對她說話,根本不對我說話。在那死寂的住宅裡,除了那些鍾,他就是唯一安定不下的了。
出殯前的那些天裡,我幾乎看不到皮果提,除了在上樓下樓時我總看到她在我母親和那嬰兒躺著的屋子附近,那就是每晚我上床後她來到我身邊,坐在我床頭。在出殯的前一兩天——我想是前一兩天,不過在那段沉重的日子裡,我覺得我是滿腦亂成一片,根本沒留心日子的消長——她把我帶進那個房間。我只記得,在床上一種白色罩單下,彷彿躺著這幢住宅的莊嚴寂靜的化身,床四周美麗、整潔、清新。她要輕輕掀開那罩單時,我叫道:“哦,別這樣!哦,別這樣!”
並捉住了她的手。
就算出殯是昨天舉行的,我也不可能記得更清楚了。我一走進那間最好的客廳時,那屋裡的氣氛,旺旺的爐火,瓶中酒液的熠熠折光,杯盤的式樣,糕餅的微微甜香,默德斯通小姐穿的衣發出的氣味,還有我們穿的黑衣,我都記得好清楚。齊力普先生也在客廳裡,並過來和我說話。
“大衛少爺好嗎?”他祥和地說。
我不能對他說我很好。我向他伸出手,他握住了。
“天哪!”齊力普先生柔和地笑道,眼中有什麼東西亮閃閃的,“我們的小朋友們在我們身邊長大了。他們長得我們都認不出了,小姐?”
他後一句話是對默德斯通小姐說的,但後者並不作答。
“有了很大的進步吧,小姐?”齊力普先生說。
默德斯通小姐只是做樣子式地點點頭,但皺著眉頭,算是回答。受挫的齊力普先生握著我的手走到屋角,再也沒開口說話。
我說出這一點,是因為我要說出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因為我只關注自己或回家以後關注過自己什麼。現在,鐘聲響起,歐默先生和另一個人過來叫我們準備好。正好似很久以前皮果提就告訴過我的那樣,曾送我父親去那同一個墓地的人又在同一間屋裡準備好了。
這一行有默德斯通先生,我們的鄰居格雷普先生,齊力普先生,還有我。我們走到門口槓夫和他們所抬的東西已來到花園裡了,他們在我們前面走過花園小徑,穿過榆樹林,經過院門,來到墓地;夏日的早晨,我曾常在那裡聽鳥兒歡唱。
我們圍著墓穴而立。我覺得那天好像和所有別的日子都不同,連陽光的顏色都不同,是一種格外悽慘的顏色。此刻,墓穴周圍是我們和將入土安息的人從家裡帶來的肅穆和寂靜。我們脫下帽站在那裡時,我聽到教士說:“主說,我是復活和生命!”他的聲音在露天裡聽來似乎很奇特,但非常清晰明瞭。接著,我聽到了嗚咽聲,然後我看到旁觀者中那位善良忠心的僕人。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中,我最愛的是她;我那幼小的心中堅信:總有一天上帝會對她說:“做得好。”
在那一小群人中,有許多我熟悉的面孔,有我在教堂裡看來看去時認識的面孔,有當年看到我母親如鮮花初放時來到這村裡時的面孔,可我並不在意這些面孔——除了我的悲痛,我什麼也不在意——但我看到了這些並認識這些,我甚至看到我背後很遠處站著的明妮,以及她朝她那離我很近的情人飛送的眼風。
一切結束了,土填進去了,我們散開回去了。在我們眼前我們的住宅,那麼漂亮,依然如舊,可在我年輕的心裡,它和已失去的是聯絡得那麼密切。於是它使我悲從中來,與它喚起的悲痛相比,我一切其它的悲痛都不算什麼了。可是,他們扶著我往前走。齊力普先生對我說話,到家後,他又拿給我一點水喝,我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