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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便如往常那樣取下帽子。我本來正把頭天夜裡發生的一切講給她聽。她什麼也沒說,表情誠懇地走上前去和他握手,然後拍了拍他胳膊。這動作已很能傳情,她不需再說什麼了。皮果提先生很明白她的意思,好像她已說了千言萬語一樣。
“我現在要進屋去了,特洛,”姨奶奶說道,“我要去照料小花了,她馬上要起來了。”
“我希望不是因為我在這兒吧,小姐?”皮果提先生說道,“要不是我今兒一早心不在馬,(皮果提先生是想說心不在焉)你是——因為我才離開嗎?”
“你有話要說,好朋友,”姨奶奶答道,“我不在場好些。”
“請你原諒,小姐,”皮果提先生馬上說道,“如果你不嫌我囉嗦,能耐著性兒聽完,那真是承你情了。”
“是嗎?”姨奶奶也痛快,“那我相信我會聽。”
於是,她挽著皮果提先生的胳膊,和他一起走到花園頂頭一個樹蔭下的小涼亭裡。她坐在一個凳子上,我坐在她旁邊。還有一個座位空著,皮果提先生滿可以坐下,可他寧願扶著小麻石桌站在那裡。他站在那裡,準備開口前先看了看他自己的便帽,這時,我不禁觀察他那粗壯的手所體現的人格品性上的力量。對他那誠實的前額和鐵灰色頭髮來說,他的手是多麼好又忠的伴侶呀。
“昨天晚上,我把我那親愛的孩子帶走,”皮果提先生抬起頭對我們的眼睛說道,“我把她帶回我早就在那兒等著她、為她準備好了的住所。好些個小時裡,她不認識我;她認出我以後,就跪在我腳前,祈禱那樣,把一切經過告訴了我。說實話,聽到她聲音時(那聲音還像我從前在家裡聽到的一樣動聽)——又看到她像伏在我們救主用那神聖的手畫字的灰土上①時,我內心充滿感激並又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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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據《聖經·約翰福音》第八章記載,當人們要處置一犯淫的婦人時,耶穌用手指在地上畫字,並說:“你們中間誰沒有罪,就可先用石頭打她。”
他不加掩飾地用袖子擦眼睛,然後清了清喉嚨。
“我所感到的痛苦時間並不久,因為她已經找到了。只要想到她已被找到了,痛苦便過去了。我也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我現在還要提起它。順便說一句,1分鐘前,我還沒想到半句自己要說的話,可它這麼自然來到我嘴邊,我就這樣被支配了。”
“你是一個富於犧牲精神的人,”姨奶奶說道,“會得到報答的。”
皮果提先生的臉上映上了正搖曳的樹葉陰影。他向我姨奶奶點點頭以表示感謝她的稱讚,然後又接著他放下了的話題繼續說。
“我的愛米麗,”他這時很氣憤地說道,“就像衛少爺知道的那樣,被那條花斑蛇囚禁在一座房子裡——那條蛇說的是真話,願上帝懲罰他!——她夜裡從那兒逃走了。那是一個黑沉沉的夜,但有許多星星在閃光。她暈頭轉向,沿著海灘跑,滿為那條舊船就在那裡;她叫我們轉過臉去,因為她就要過來了。她聽見了她自己的叫聲,好像那是另一個人叫的一樣。稜角鋒利的岩石碰破了她的皮,她也沒有覺察,好像她自己就是石頭一樣。無論她跑多遠,她總看到火光閃閃,聽到喊聲陣陣。突然——也許是她覺得那樣,你明白——天亮了,又颳風又下雨,她躺在海邊一堆石頭上,一個女人,用那國的語言向她說話,問她為什麼會成了這個樣。”
好像他講的就在他眼前一樣。他說話時,那情景就那麼活生生地在他眼前發生;他那麼誠懇向我描述那一切,比我能表達的更為清楚。事隔多年了的此刻寫到這時,我還幾乎以為我真經歷過那一切;那情景以可驚的真實性感動著我。
“當愛米麗把這女人看得更清楚了——她的眼光遲鈍——”皮果提先生繼續說道,“她認出這女人是她到海灘上去時常和她談話的人們中一個。因為,她在夜裡(就像我說的那樣)跑了那麼遠,可她過去也常做些長途旅行,走一段路,乘一段水路的船,坐一段路的車,對沿海好幾裡的地方都很熟。這女人很年輕,還沒有小孩;不過她不久就要生了。但願我的祈禱能達到天堂,讓這孩子使她一生為之而感到幸福、安慰和榮耀!但願這孩子在她上年紀後愛她、孝敬她,一直幫她;無論在人間還是天上都成為她的天使!”
“阿門!”姨奶奶說道。
“以前,愛米麗剛和孩子們談話時,”皮果提先生說道,“這女人總有點不好意思,總坐得稍遠點織東西或做那類事。可是愛米麗注意到了她,走過去和她交談。由於那個年輕女人也喜歡孩子,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