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部分(第2/4 頁)
們在上一個世紀就已相識。他們一度沒有來往,只是因為她不願讓他看見她現時那副樣子:半失眠,老態龍鍾。
一想到她,阿里薩立刻往回走到彭塔納斯大街,在一個賣東西的拎包裡裝了兩瓶歐波爾圖葡萄酒、一瓶泡菜,然後再去看她,實際上他連她是不是在原來的家裡,是不是一個人獨處,或者是不是還活著都不知道。
普魯維登西亞·皮特雷還沒有忘記他們的暗號,聽到他用指甲抓門她就明白是他來了。開始用這個暗號時他們自以為還年輕,但實際並非如此。她問都沒問就給他開門。街上漆黑,他穿著黑呢料衣服,戴著硬帽,蝙蝠式雨傘掛在臂上,幾乎讓人看不到。她眼神不好,光線又陰暗,自然看不清楚他是誰。但是,她藉著金屬眼鏡架閃出的燈籠般的光亮,立刻認出了他。看上去他象個雙手還沾滿鮮血的殺人兇手。
“請收留一下我這個可憐的孤兒吧!”他說。
為了找個話題,這是他說的唯一的話。他很吃驚,從上一次見面以來,她竟老了這麼多,同時他意識到,她也會同樣這麼看他。但是,他隨即又想,過上一會兒,當兩個人都從久別重逢的最初驚愕中恢復過來以後,又會慢慢發覺對方身上少了些生活的傷痕,重新覺得都還是象四十年前剛認識時那般年輕。這麼一想,他也就得到了安慰。
“你好象參加了葬禮。”她說。
確實如此。她也象全市的人那樣,從十一點鐘起就呆在窗前,觀看著自德魯納大主教死後所見到的最大、最豪華的送葬隊伍浩浩蕩蕩地透過。那震撼大地的炮聲,亂哄哄的軍樂聲,以及蓋過從頭一天起就敲個不停的所有大教堂混雜在一起的鐘聲的葬歌聲,將她從午睡中吵醒。她從陽臺上看見了穿著儀仗隊制服並騎著馬的軍人,宗教社團,學校隊伍,當局人士乘坐的長長的拉下窗慢的黑色旅遊車,戴著帽簷插著羽毛的頭盔、披著金馬披的馬拖著的馬車,用一等歷史性的炮架拖著的蓋著旗幟的黃色棺材和排列在最後的一溜老式敞篷馬車,它們載著花圈,顯得十分活躍。午後不久,這支送葬隊伍剛從普魯維登西亞·皮特雷的陽臺前過去,大雨便傾盆而下,人們驚逃四散。
“真是沒有比這更荒唐的死法了!”她說。
“死可沒有荒唐的含義。”他說,然後又傷感地補充道,“在我們這種年紀更是如此。”
他們坐在平臺上面對廣闊的大海,看著月亮,月亮四周的光環幾乎佔據了半個天空,看著遠處航船上五顏六色的燈火閃爍不止。他們一邊享受著暴風雨後吹來的暖和而帶香氣的輕風,一邊喝著歐波爾圖葡萄酒,吃著泡菜和普魯維登西亞·皮特雷從一個大面包上切下來的麵包片。她無兒無女,三十五歲守寡,他們在一起度過了許多類似的夜晚。阿里薩見到她的時候,正是她可以接待任何願意陪她的男人的時候,哪怕是按小時把男人租來。但他們兩人建立起了一種看上去比實際更嚴肅、更持久的關係。
雖然她從來沒有暗示過,但是如果他願意的話,她早就會和他舉行第二次婚禮了,哪怕是等於把靈魂出賣給魔鬼。她知道要順從他的吝嗇,適應他未老先衰的萎頹,他的古怪的秉性,他的想得到一切而一毛不拔的慾望,是不容易的。可是,話也說回來,沒有比他更樂意讓女人陪伴的男子了,因為世界上沒有第二個男人如此需要愛。可是,世界上也沒有比他更油滑的男人了。因此,她對他的愛每次都適可而止,以不干預他自由地去愛費爾米納的決心為界線。儘管如此,他們的關係,即使在他收拾了一切,使普魯維登西亞·皮特雷重新與一個來此做三個月生意和旅行的商業代理人結婚後,仍舊保持了許多年。她跟這個商人生有一女四子,可據她發誓說,其中一個是阿里薩的。
他們只顧交談,不管時間,因為兩人年輕時就習慣了共同分擔他們的失眠。如今上了年紀,失眠對他們就更無所謂。雖然阿里薩幾乎從不超過兩杯,可今夜他已喝過三杯還沒有緩過氣來。他大汗淋漓,“雙料寡婦”勸他脫掉外衣、坎肩和長褲,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全部脫去,怕什麼,歸根結底,他們赤身裸體比穿著衣服更能相互瞭解。他說,要是她脫他也脫,可她不願意。許久以前,她照過一次大衣櫃鏡子,突然明白,她已沒有勇氣讓他或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裸體了。
阿里薩很興奮,喝了四杯歐波爾圖葡萄酒還沒平靜下來。他繼續談著過去,談著對過去的美好回憶,許多年以來這是他唯一的話題,他渴望從過去的歷史中找到一條途徑,來發洩自己鬱積在心頭的煩悶,使自己輕鬆下來。這是他們需要的,他要把一切都講出來。當他看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