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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便叫過花鈴兒來,要扶了他自己上杌凳兒去揭起那層絹來。這個當兒,何小姐早一抬腿上去,揭起那擋兒來一看,那裡是甚麼佛像?原來是一副極豔麗計程車女圖。只見正面畫著一個少年,穿著件魚白春衣,靠著一張畫案,案上堆著一卷書,在那裡拈筆構思;上首橫頭坐著個美人,穿著大紅衫兒,湖色裙兒,面前安著個博山爐,在那裡添香;下首也坐著個美人,穿著藕色衫兒,松綠裙兒,面前支著個繡花繃子,在那裡挑繡。旁邊還有兩個小鬟,拂塵煮茗。只有那士女的臉手是畫工,其餘衣飾都是配著顏色半扎半繡,連那頭上的鬢髮珠翠,衣上的花樣褶紋都繡出來,繡得十分工緻。
何小姐不由得先讚了一句道:“好漂亮針線!這斷不是男工繡的,一定也是那位桐卿先生的手筆了!”說著下來,轉正了細細的一看,畫的那三副臉兒,那少年竟是安公子,那穿藕色的卻酷似張姑娘,那穿紅的竟是給自己脫了個影兒,把他樂的,連連說道:“難為你好心思,怎麼想來著!你我相處了二年,我竟不知道你這麼手兒巧,還會畫呢。”張姑娘道:“姐姐打諒真個的我有這麼大本事麼?除了這幾針活計是我作的,這稿子是人家的主意,那臉兒是一位姓陶的畫的,連那地步,身段、首飾、衣紋,都是他勾出來,我照著作起來的。”
何小姐道:“這個姓陶的又是誰呢?”張姑娘道:“咱們這裡有位程師爺,江蘇常州人,他有個侄兒,叫做程銓,不知在那個修書館上當供事。這姓陶的就是那程銓的娘子。這個人叫作陶桂冰,號叫樨禪。我看見他這名字,還唸了個白字,叫他陶桂冰,被人家笑話了去了,才告訴我說這是個‘冰’字,讀作‘凝’。姐姐屋裡掛的那張‘玉堂春富貴’,就是他畫的。
工筆人物他也會畫,最擅長的是傳真。今年夏天,程師爺叫他來給婆婆請安,婆婆便請公公自己出個稿子,叫他畫幅行樂。公公說:“我出個甚麼稿子呢?古人第一個畫小照的是商朝的傅說,他那幅稿子卻不是自己出的。及到漢朝的馬伏波將軍,功標銅柱,卻是絕好的一幅稿子呢,只是雲臺二十八將裡頭又獨獨的不曾畫著他。我這樣年紀,一個被參開復的候補知縣,還鬧這些作甚麼?況這程世兄的令政又是個女史,倒是教他們小孩子們畫著頑兒去吧。‘我們就把他請過這屋裡來,不是容易,才商量定了這個稿子,畫成你我三個人這幅小照。”
何小姐道:“我且不管你們是容易商量的也罷,不是容易商量的也罷,我只問你,我是個管作甚麼兒的,怎麼會叫你們把我的模樣兒畫了來了,一年之久我直到今日才知道啊?”
張姑娘道:“豈但姐姐的模樣兒,連姐姐都叫人家娶了來了,姐姐也是一年之久直到今日才知道哇!姐姐要問怎麼就把姐姐的模樣畫了來了,請問這裡現放著姐姐這麼個模樣的妹妹,還怕照著畫不出妹妹這麼個模樣兒的姐姐來麼?話雖這樣說,只你這眉梢眼角的神情,合那點硃砂痣、倆酒窩兒,也不知費了我多少話才畫成的呢!”
何小姐道:“我是急於要聽聽你方才說的那不許我扔開這長生牌位兒的道理,這話又與那長生牌兒何干呢?”張姑娘道:“姐姐別忙啊,要留那長生牌兒的道理,正在這一幅行樂圖兒上頭,說起來這話長著啊。自從去年我姐妹兩個在能仁寺草草相逢匆匆分手以後,算到今日,整整的一年零兩個月。這其間無限的離合悲歡,今日之下,我才盼到合姐姐一室同居,長相聚首。姐姐雖是此時才來,我這盼著姐姐來的心,可不是此時才有的。這話大約姐姐也該信得及。”
何小姐連連點頭答應,說:“豈但信得及,這話大約除了我,還沒第二個人明白。”張姑娘道:“這就見得姐姐知道我的心了。只是我雖有這條心,我到了淮安,見著公婆,是個才進門的新媳婦兒,不知公婆心裡怎樣,這句話我可不好向公婆說。不想公公到了青雲堡訪著九公,見著褚大姐姐,褚大姐姐也想到你我合他三個人這段姻緣上。及至婆婆到了,他們早合公婆商量到這段話。這段話,他三位老人家自然也因為我是個才進門的新媳婦兒,又不曾告訴我,落後還是褚大姐姐私下告訴了我,他還囑咐我先不要提起。我只管知道公婆的心裡是怎樣了,我可又不敢冒冒失失的問。那時候更摸不著你老人家的主意,我更不敢合你我這位玉郎商量。這天閒中,我要探探他的口氣,誰知才說了一句,他講起他那番感激姐姐敬重姐姐的意思來,倒合我背了一大套《四書》,把我排楦了一陣。這話也長,等閒了再告訴姐姐。”
何小姐道:“這話也不用你告訴我,我也深知你的甘苦,並且連你們背的那幾句《四書》我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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