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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聽得這話有些扎耳朵,便端起杯來又飲了一口,道:“且食蛤蜊。”隨即喝乾了那杯,向他姐妹照杯。何小姐道:“這等來法,濫飲而易醉,咱們莫於行個令罷。”
這句話更打進公子心眼兒裡去了,連說:“有理!我們行甚麼令呢?屋裡書桌上有我養著的絕好一枝‘玉連環’,一枝‘金如意’,把他拿來,大家擊鼓傳花何如?”他兩個分明曉得把他兩個的芳名作戲,只作不解。張姑娘道:“這個令行不成。第一,公公的家教,咱們家從沒樂器這一類東西。便是此刻叫人在外頭現找去,只聽見揹著鼓尋錘的,沒聽見拿著錘尋鼓的。縱讓找了來,我們雖沒行過這個令,想理去自然也得個會打鼓的,打出個遲急緊慢來,花落在誰手裡才有趣;要就交給咱們這些丫頭老婆子一打,豈不把你這麼個好令弄得風雅掃地了嗎?如今我倒有個主意,莫若就把方才你說的名花美人旨酒作個令牌子,想個方兒行起來,豈不風雅些呢?”
何小姐先說:“有理!”便說:“如今要每人說‘賞名花’、‘酌旨酒’、‘對美人’三句,便仿著東坡令,每句底下要合著本韻綴上一句七言詩,不準用花酒美人的通套成句,都要切著你我三個今日的本地風光。你道好不好?”公子聽了,只樂得眼花兒繚亂,心花兒怒發,不差甚麼連他自己出過花兒沒出過花兒都樂忘了。手裡拿著一隻筷子,敲打著桌子道:“風兮,風兮!可兒,可兒!實獲我心,依卿所奏!”
張姑娘見公子狂得章法大亂,只低了頭抽了口煙,從兩個小鼻子眼兒裡慢慢的噴出來,笑而不語。何小姐卻生來的言談爽利,氣趾飛揚,今日又故作出一團高興來,但見他在坐上鬢花亂顫,手釧鏗鏘。公子這些趣談,他只像不曾留意。
只聽他向公子說道:“這個令可是我合妹妹出的主意,我們兩個可不在其位。況且‘女子,從人者也’,這屋裡斷沒我兩個出令的理,自然從首座行起。”公子酒入歡腸,巴不得一聲兒先要行這個新令,不用人讓,自己告著先喝了一盅令酒,想了一想,說道:“賞名花,穩系金鈴護絳紗。
酌旨酒,玉液金波香滿口。
對美人,雪樣肌膚玉樣神。“
金、玉二人相視一笑,都讚道:“好!”各飲了一口門杯。
公子順著領兒向張姑娘把手一拱,道:“過令。該桐卿了。”張姑娘道:“我不僭姐姐。”何小姐聽了,更不推讓,便合公子說道:“我們兩個可不能說的像你那們風雅呀,只要押韻就是了。”公子道:“慢來,慢來!也得調個平仄,合著道理,才算得呢。”何小姐道:“自然。這平仄幸而還弄得明白,道理也還些微的有一點兒在裡頭。”因說道:“賞名花,名花可及那金花?”
才說得這一句,公子便攢著眉搖著頭道:“俗!”何小姐也不合他辯,又往下說第二句,道:“酌旨酒,旨酒可是瓊林酒?”
公子撤著嘴道:“腐!”何小姐便說第三句,道:“對美人,美人可得作夫人?”
公子連說:“醜!醜!醜!醜!你這個令收起來罷,把我麻犯的一身雞皮疙瘩了!你快把那盅酒喝了完事!”何小姐道:“怎的這樣的好令不入爺的耳呀?要調平仄,平仄不錯;要合道理,道理盡有。怎麼倒罰我酒呢?”公子哈哈大笑道:“我倒請教請教,這番道理安在?”何小姐道:“既叫我說,咱們先講吓:說的沒個道理,我認罰;有些道理,你認罰。何如?”
公子道:“說得有個理,我吃一大杯;沒道理,要依金谷酒數受罰,諒你也喝不起,極少也得罰三杯,還不準先儒以為癩也。”張姑娘道:“就是這樣。我保著姐姐,姐姐要賴,不但姐姐喝三杯,我也陪三杯。”公子道:“既如此,‘姑妄言之妄聽之’罷囉。”
何小姐見公子定要他說出個道理來,趁這機會便把坐兒挪了一挪,側過身子來斜簽著坐好了,望著公子說道:“既承清問,這話卻也不小小的有個道理在裡頭,你若不嫌絮煩,容我合你細講。你方才合妹子說的:”對著美人,賞此名花,若無旨酒,豈不辜負了良辰美景?‘自然看得美人名花旨酒不容易得,良辰美景尤其不容易得。這話要不是你胸襟眼界裡有些真見解,絕說不出來。只是替那美人名花旨酒設想:他談何容易作了個美人,開成朵名花,釀得杯旨酒?也要那對美人、賞名花、飲旨酒的消受得那旨酒名花美人,才算得美人名花旨酒的知音,便是那花酒美人也覺得增色。不然,你只管去對他、賞他、飲他,你幹你的,他幹他的,那良辰美景也只得算幹那良辰美景的了。其中毫無樂趣,各不相干,還怎生道得個風雅?何況這幾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