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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這宗又打點那項,整忙了一夜不曾得睡。
次早才交五鼓,安老爺合鄧九公早都起來,褚一官、陸葆安兩個已經遍體行裝的上來伺候。鄧九公一見他兩個,便道:“可是我昨日還落了囑咐你們一句要緊的話。你倆這一去,見著少大爺,不比從前,可就得上臺唱起戲來了。見面得跪倒爬起,說話得‘嗻兒’‘喳兒’,還得照著督府衙門那些戈什哈[戈什哈:滿語,護衛]的排場兒,稱他‘大人’,你們自己稱是‘小的’,那才是話呢。別說靠著我這個面子兒合你們倆腦袋上鈕子大的那個金頂兒,合人家套交情去,這出戏可就唱砸了。”二人聽了,只有連連答應。當下安老爺忙忙的一面吃些東西,一面催齊車馬,便辭了大家,帶同小程師爺、褚、陸兩個並一眾家丁上路。鄧九公一直送至岔道口,才合安老爺灑淚而別。按下這話不表。
如今話分兩頭,單表安公子。卻說安公子自從他家老爺前在山東去後,那一向適值國子監衙門有幾件應奏的事,他連次赴園都蒙召見。接著吏、兵等部有兩次奏派驗看揀選的差使,也都派得有他。因此就把這位小爺熱得十分高興。恰巧那個當兒正出了個內閣學士缺,祭酒的名次,題本里例得開列在前,他自己心裡的紅算計:下次御門這個缺,八成兒可望。過了幾日,恰好衙門裡封送了一件某日御門辦事的鈔來,他算了算,這日正是國子監值日,因是御門的時刻比尋常較早,他先一日便到海淀住下。次日,上去伺候御門事畢,一時一班卿相各歸朝房。早聽得大家在那裡紛紛議論,說某缺放了某人,某缺放了某人,只這回的閣學缺放了乾清門翰詹班,又過了一個缺了。他這才知這個缺不曾放著他,得失之常,一時心裡倒也不覺怎的。候了一刻,奏事的也下來了,叫起兒的單子也下來了,他見不曾叫著,便同了一眾同寅散值,回到外朝房吃飯。將吃完飯,只見一個軍機蘇拉[蘇拉:滿語,閒散人。此指廷中擔任勤務的小太監]進來,向他說:“烏大人打發蘇拉出來,叫回大人,吃完了飯別散,請到烏大人園子裡去,有話說。”原來那時烏克齋已經進了軍機。
安公子聽得老師叫,便忙忙的催著家人吃了飯,辭了褚同寅,到老師園子而來。將進門,恰好烏大人也散朝回來,一見他便滿臉是笑,卻又皺著雙眉說了句:“恭喜,放了這等一個美缺。”安公子還只當是今日這個閣學缺倒底放的是他,先笑盈盈的答應了一聲:“是。”烏大人見他還沒事人兒似的,便問:“難道你沒得信麼?”他這才問老師說:“門生沒得甚麼信。”
烏大人道:“我的爺,你賞了頭等轄,放了烏里雅蘇臺的參贊了。”只這一句,安公子但覺頂門上轟的一聲,那個心不住的往上亂迸,要不是氣噪擋住,險些兒不曾進出口來。登時臉上的氣色大變,那神情兒不止像在悅來店見了十三妹的樣子,竟有些像在能仁寺撞著那個和尚的樣子!
烏大人見他如此,說道:“你先別慌,咱們到裡頭去說。”
說著,一把拉住他,進了兩重門,一路過假山,度小橋,繞竹林,穿花徑,來到一處三間小小的精緻書房裡坐下。早有家人送上茶來。這位爺此時莫講想升閣學,連生日都嚇忘了!
但聽他老師向他說道:“龍媒,昔人有云:”讀萬卷書,不可不行萬里路。‘如你這等英年,正是為國宣力的時候,作這蕩壯遊也好。只是這條路你走著卻大不相宜,便怎麼好?然雖如此,聖人定有一番深意存焉。老賢弟,你倒不可亂了方寸,努力為之。“安公子這才定了定神,問道:”只不知門生怎的忽然有這番意外的更調?不敢請示老師,上頭提到放門生這個缺,彼時是怎樣個神情?“烏大人道:”我要在跟前也好了。
向來放個要緊些的缺,軍機見面時候,上頭總有個斟酌。今日烏里雅蘇臺這件四百里報缺的摺子,是軍機見面下來到的,也不曾叫第二面。不想摺子下來就夾下個硃筆條子來,放了你了。“
安公子聽了,便站起來說道:“這實是格外天恩。門生的家事,老師盡知,這個缺門生怎的個去法?怎生還得求老師栽培門生,想個方法挽回這事才好!”說著,便淚如雨下。烏大人也嘆息一聲,道:“龍媒,這個何消你說!但是此時已有成命,如何挽得的回來,只好看機會罷,如今且自預備明日謝恩要緊。你的謝恩摺子,我已經叫我們軍機處的朋友們給你辦妥當了,明早並且就是他們替你遞。你可想著給他們道乏。”說著,便叫:“來個人兒呀。”
當下見個小廝答應著進來,烏大人道:“你把大爺的帽子拿進去,告訴太太,找找我從前戴過的亮藍頂兒,大約還有,就把我那個白玉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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