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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委別人,誰也都給過個三千二千、一千八百的,怎好意思呢?沒法兒,可就想起安老爺來了。偏看了看收禮的帳,輕重不等,大家都格外有些盡心,獨安老爺只有壽屏上一個空名字,他已是十分的著惱;又見這安老爺的才情見識遠出自己之上,可就用著他當日說的那個“拿他一拿”的主意了。想著如此把他一調,既壓一壓外邊的口舌,他果然經歷伏汛,保得無事,倒好保他一保,不怕他不格外盡心;倘然他辦不來,索性把他參了,他也沒的可說。因此上才有這番調署。
那安老爺睡裡夢裡也算不到此!不想“皇天不佑好心人”,偏是安老爺到任之後,正是春盡夏初長水的時候。那洪澤湖連日連夜長水,高家堰口子又衝開一百餘丈,那水直奔了高家堰外河下游而來。不但兩岸沖刷,連那民間的田園房舍都衝得東倒西塌,七零八落。那安插難民,自有一班兒地方官料理。這段大工,正是安老爺的責成。一面集夫購料,一面通稟動帑興修。那院上批將下來,批得是:“高堰下游工段,經前任河員修理完固,歷經桃汛無虞。該署員到任,正應先事預防,設法保護。乃偶遇水勢稍長,即至漫決沖刷,實屬辦理不善。著先行摘去頂戴,限一月修復,無得草率偷減,大幹末便。”
安老爺接著看了,便笑了一笑,向太太說道:“這是外官必有之事。況這窮通榮辱的關頭,我還看得清楚,太太也不必介意。倒是這國帑民命是要緊的。”說著,傳出話去,即日上工。就駐在工上,會同營員督率那些吏役、兵丁、工夫,認真的修作起來。大家見老爺事事與人同甘同苦,眾情躍踴,也仗著夫齊料足,果然在一月限內便修築得完工。雖說不能處處工歸實用,比起那前任並各廳的工程,也就算加倍的工堅料實,大不相同了。一面完工,一面通報上去,稟請派員查收。
你道巧不巧,正應了俗語說的:“屋漏更遭連夜雨,船行又遇打頭風。”偏偏從工完這日下雨起,一連傾盆價的下了半個月的大雨。又加著四川、湖北一帶江水異漲,那水勢建瓴而下,沿河陡長七八九尺、丈餘水勢不等。那查收的委員又是合安老爺不大聯絡的,約估著那查費也未必出手,便不肯刻日到工查收。這個當兒,越耗雨越不住,雨越不住水越加長,又從別人的上段工上開了個小口子,那水直串到本工的土泊岸裡,刷成了浪窩子,把個不曾奉憲查收的新工,排山也似價坍了下來。安老爺急得目瞪口呆,只得連夜稟報。
那河臺一見大怒,便批道是:“甫作新工,尚未驗收,遽致倒塌,其為草率偷減可知。仰即候參!”一面委員摘印接署,一面委員提安老爺到淮安候審。那委員取出文書給安老爺看,見那奏稿上參的是“革職拿問,帶罪賠修”。安老爺的頂子本是摘了去的了,國家的王法不敢不領,立刻就是兩個官役看了起來。幸而安老爺是個讀書明理閱歷通達的人,毫無一點怨天尤人光景。但說:“鄰省水漲,洪澤湖倒灌,上段口岸沖決,我可有甚麼法子呢!斷不敢說冤枉。總是我安學海無學無能,不通庶務,讀書一場,落得這步田地,辜負天恩祖德,再無可說了。”只是安太太那裡經過這些事情,只嚇得他體似篩糠,淚流滿面。老爺說:“太太,事已至此,怕也無益,哭也無用。我走後,你急急的也到淮安,找幾間房子住下,再慢慢的商量個道理。”
話休絮煩。那安老爺同了委員起程,太太也在那衙門住不住了,便連夜的歸著行李,拖泥帶水的也奔淮安而來。安老爺到淮投到,本沒有甚麼可問的情節,便交在山陽縣衙門收管,追取賠修銀兩。還虧那山陽縣因他是個清官,又是官犯,不曾下在監裡,就安頓在監門裡一個土地祠居住。
那太太到了淮安,還那裡找甚麼公館去!暫且在東關飯店安身。那時幕友是走了,長隨是散了,便有幾個孤身跟班的,養活不開,也薦出去了,只剩下程代弼程相公,並晉升、梁材、戴勤、隨緣兒幾個家人,並幾個僕婦丫鬟無處可去。
可憐安老爺從上年冬裡出任外官,算到如今,不過半年光景,便作了一場黃粱大夢!這正是:世事茫茫如大海,人生何處不風波?!
要知那安老爺夫妻此後怎的個歸著,下回書交代。
第三回 三千里孝子走風塵 一封書義僕托幼主上回書交代的是安老爺因本管的河工兩次決口,那河道總督平日又合他不對,便藉此參了一本,“革職拿問,帶罪賠修”,將安老爺下在山陽縣縣監。雖說是安頓在土地祠不至受苦,那廟裡通共兩間小房子,安老爺住了裡間,外間白日見客,晚間家人們打鋪,旁邊的一間小灰棚,只可以作作飯菜,頓頓茶水。安太太租了幾間飯店,暫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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