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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几上燈燭輝煌,香菸馥郁。孔子位前,金盤滿貯時新果品,清酒香茶,金爐內�著百和名香。有侍班官、引禮官、日講官、侍講官、東宮師保漸次而來。天氣極寒,各官都凍得臉上青紫色,一個個渾身抖顫,口噤難言,都擠在東廂房內避寒。
是日該是禮部侍郎兼翰林學士郭正域值講,他卻後到,見殿上無火,也走到東廂房來,恰遇著文書房太監陳保也來值講。二人揖罷,郭公道:“如此天寒,殿上何以不設火?”陳保道:“舊例:春日講筵不設火。”郭公道:“禮因義起,物由時變,怎麼拘得成例?似此寒極口噤,連話也難說,怎麼進講?”陳保道:“祖制誰敢變更?”郭公喝道:“胡說!若依祖制,仲春則當御羅絹,你怎麼還衣重裘?”陳保見他發話,就不別而去。郭公對各官道:“此等寒天,殿上無火,怎麼開講?無論太子為宗廟社稷之主,即我輩一介書生,荷蒙皇上知遇,得列師保,也非等閒;今面色都改,倘受寒威,有傷身體,豈尊師重道之意?”便叫階下校尉:“去各內官直房裡,看可有火,都去取來。”眾官見他說得有理,齊聲稱是,都各領校尉去搜火。少刻,就搜出二十多盆火來,擺在殿上。兩旁眾官圍定烤火,才覺稍和。
過了一會,才聞轆軸之聲,太子駕到。眾官出殿分班,打躬迎接。惟此日不跪班,亦尊師重道之意。太子到殿門首下輦,兩邊引禮官引至先師位前行四拜禮,復引至御案前,從官排班行四拜禮。侍講官供書案,日講官進講章。太子道:“天氣嚴寒,諸位先生先各賜飲椒湯再開講。”只見王安同三個玉帶蟒衣的內臣,各捧椒湯一盤上殿,先進一碗御前,其餘各官一碗,都是跪奉。眾官接過立飲畢,謝過恩,始覺遍體溫暖。太子也飲畢。郭侍郎走近御案,先講《易經》復卦,辭理敷暢,解說明晰。眾官俱嘖嘖稱讚。仰窺聖容大能領略,忻忻有喜色。傳旨賜茶,眾官退入廡下,早擺下香茶點心,圍爐休息了一會。鴻臚寺喝禮,眾官復至,殿上班齊,翰林院官又進《論語》三章,太子反覆問難。講畢,郭侍郎道:“才講的巧言亂德,何以就亂德?”太子道:“只是顛倒是非,移人視聽,故德被他亂了。”眾官叩頭謝講。謝畢,駕起,見龍袍下不過御一尋常狐裘耳,眾官皆稱其仁孝恭儉。各官送至殿門外,候駕起,方退入直房。少刻,內官傳旨:“如此天寒,皇太子講書不倦,力學可嘉,著賜衣幣羊酒,眾講官俱著賜宴。”眾官謝恩,飲食畢而散。正是:儲聖臨軒受學頻,每從講《易》見天心。
他年仁德齊堯舜,皆賴儒臣啟沃深。
是日講延散後,時已過正,眾太監無事,才來直房裡圍爐飲酒,禦寒休息。只見陳保默默無言,崔文升問道:“陳爺何事煩惱?叫小魏來唱曲解悶。”陳保道:“怎耐郭家那狗弟子孩兒,當面辱我,著實可惱!須尋個計策擺佈他才好。”進忠在旁道:“要擺佈他何難。”崔文升道:“你也有些見識,可設個計兒來。”進忠道:“只須啟奏皇爺,說他當殿辱罵,故違祖制,無人臣禮。輕則斥逐,重則治罪。”陳保道:“有理。有理,明日咱們去面奏。”旁邊一個內侍道:“不可。”崔文升道:“怎麼不可?”內侍道:“早間就有人奏過,皇爺對中宮娘娘說:”郭正域頗識大體,通權變,有宰相才。‘中宮娘娘道:“既有相才,何不就用他入閣?’皇爺說:”他是東宮的先生,就留與孩子們用罷,讓他們君臣好一心。‘“陳保大驚道:”真有這話麼?“內侍道:”孩子在中宮上早膳,親聽見的,怎敢說謊?“崔文升道:”他們一黨俱是執固的,小爺既然喜他,皇爺又要用他,若大用了他,非我等之福也。“眾人俱悶悶不樂。進忠道:”也不在乎一時,慢慢的尋他破綻也容易。“眾人依舊歡喜道:”有理。“這就是他日害東林的禍基。後人有詩道:矯矯名臣正氣完,忠言直節鎮朝端。
誰知惡黨生奸計,冤慘人聞鼻也酸。
進忠終日同眾人行樂,不覺光陰迅速,轉眼風光又是一年。早已冬殘春至,又是除夕。但見:殘臘收寒,三陽初轉,已換年華。東皇律管,迤邐到皇家。處處笙歌鼎沸,會佳宴坐列仙娃。花叢裡金嫩滿■,蘭麝煙斜。此景轉堪評,深意祝壽山福海增加。玉觥滿泛,且自醉流霞。幸有屠蘇美酒,銀瓶浸幾朵梅花。試看取,千悶爆竹,歲火交加。
是夕,眾內官有家者都回私宅度歲,有事的都在宮中執役。惟有進忠獨自無聊,思念母親存亡未保,妻子生死若何,心中悶悶不樂,倒在炕上悲傷了一會,竟和衣睡去。猛聽得有人喚道:“快起來看門!”睜開眼,卻不見人,翻身又睡去了。少頃,忽又聽得有人叫道:“魏監!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