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2/4 頁)
②威斯巴登,德國西部的城市,在萊茵河畔,是礦泉療養地。
看過了報,喝完了第二杯咖啡,吃完了抹上黃油的麵包,他立起身來,拂去落在背心上的麵包屑,然後,挺起寬闊的胸膛,他快樂地微笑著,並不是因為他心裡有什麼特別愉快的事——快樂的微笑是由良好的消化引起的。
但是這快樂的微笑立刻使他想起了一切,他又變得沉思了。
可以聽到門外有兩個小孩的聲音(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聽出來是他的小男孩格里沙和他的大女兒塔尼婭的聲音),他們正在搬弄什麼東西,打翻了。
“我對你說了不要叫乘客坐在車頂上。”小女孩用英語嚷著,“拾起來!”
“一切都是亂糟糟的,”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想,“孩子們沒有人管,到處亂跑。”他走到門邊去叫他們。他們拋下那當火車用的匣子,向父親走來。
那小女孩,她父親的寶貝,莽撞地跑進來,抱住他,笑嘻嘻地吊在他的脖頸上,她老喜歡聞他的絡腮鬍子散發出的聞慣的香氣。最後小女孩吻了吻他那因為彎屈的姿勢而漲紅的、閃爍著慈愛光輝的面孔,鬆開了她的兩手,待要跑開去,但是她父親拉住了她。
“媽媽怎樣了?”他問,撫摸著他女兒的滑潤柔軟的小脖頸。“你好,”他說,向走上來問候他的男孩微笑著說。
他意識到他並不怎麼愛那男孩,但他總是儘量同樣對待;可是那男孩感覺到這一點,對於他父親的冷淡的微笑並沒有報以微笑。
“媽媽?她起來了,”女孩回答。
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嘆了口氣。“這麼說她又整整一夜沒有睡,”他想。
“哦,她快活嗎?”
小女孩知道,她父親和母親吵了架,母親不會快活,父親也一定明白的,他這麼隨隨便便地問她只是在作假。因此她為她父親漲紅了臉。他立刻覺察出來,也臉紅了。
“我不知道,”她說。“她沒有說要我們上課,她只是說要我們跟古裡小姐到外祖母家去走走。”
“哦,去吧,塔尼婭,我的寶寶。哦,等一等!”他說,還拉牢她,撫摸著她的柔軟的小手。
他從壁爐上取下他昨天放在那裡的一小盒糖果,揀她最愛吃的,給了她兩塊,一塊巧克力和一塊軟糖。
“給格里沙?”小女孩指著巧克力說。
“是,是。”又撫摸了一下她的小肩膀,他吻了吻她的髮根和脖頸,就放她走了。
“馬車套好了,”馬特維說,“但是有個人為了請願的事要見您。”
“來了很久嗎?”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問。
“半個鐘頭的光景。”
“我對你說了多少次,有人來馬上告訴我!”
“至少總得讓您喝完咖啡,”馬特維說,他的聲調粗魯而又誠懇,使得人不能夠生氣。
“那麼,馬上請那個人進來吧,”奧布隆斯基說,煩惱地皺著眉。
那請願者,參謀大尉加里寧的寡妻,來請求一件辦不到的而且不合理的事情;但是斯捷潘·阿爾卡季奇照例請她坐下,留心地聽她說完,沒有打斷她一句,並且給了她詳細的指示,告訴她怎樣以及向誰去請求,甚至還用他的粗大、散漫、優美而清楚的筆跡,敏捷而流利地替她寫了一封信給一位可以幫她忙的人。打發走了參謀大尉的寡妻以後,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拿起帽子,站住想了想他忘記什麼沒有。看來除了他要忘記的——他的妻子以外,他什麼也沒有忘記。
“噢,是的!”他垂下頭,他的漂亮面孔帶著苦惱的表情。
“去呢,還是不去?”他自言自語;而他內心的聲音告訴他,他不應當去,那除了弄虛作假不會有旁的結果;要改善、彌補他們的關係是不可能的,因為要使她再具有魅力而且能夠引人愛憐,或者使他變成一個不能戀愛的老人,都不可能。現在除了欺騙說謊之外不會有旁的結果;而欺騙說謊又是違反他的天性的。
“可是遲早總得做的;這樣下去不行,”他說,極力鼓起勇氣。他挺著胸,拿出一支紙菸,吸了兩口,就投進珠母貝殼菸灰碟裡去,然後邁著迅速的步伐走過客廳,開啟了通到他妻子寢室的另一扇房門。
四
達裡婭·亞歷山德羅夫娜穿著梳妝短衣站在那裡,她那曾經是豐滿美麗、現在卻變稀疏了的頭髮,用髮針盤在她的腦後,她的面容消瘦憔悴,一雙吃驚的大眼睛,因為她面容的消瘦而顯得更加觸目。各式各樣的物件散亂地擺滿一房間,她站在這些物件當中一個開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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