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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要起,卻覺得兩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強咬牙關猛然起身,竟是轟隆咣啷地跌倒在玉案上。宣太后嘴角一抽搐,老了,你也挺不住羋氏了。聲音雖小,卻是地道的楚音,魏冄竟聽得分外清楚。驟然之間,魏冄心中一抖,竟一挺身神奇地站了起來,但有魏冄,便撐持得羋氏!一句說罷,竟赳赳大步地走了出去,沉重急促的腳步聲竟將一座幹欄震得簌簌索索。宣太后起來了,扶著那支青綠的竹杖,緩慢地搖下了幹欄,搖出了竹林,搖到了與火紅晚霞融成一片蒼茫暮色的松林草地中。這胡傷如何便能敗了呢?八萬精銳鐵騎啊!秦軍只有三十多萬,騎兵只有十餘萬,一戰淨折八萬,強秦八十餘年可當真是聞所未聞也。秦國軍法:無端敗軍者斬刑不赦!何謂無端?廟堂之策無誤而大將戰法有失也。攻趙之戰全軍覆沒,可謂秦軍大恥。算不算得胡傷“無端”戰敗呢?尋常看來,當是胡傷之罪了。趙欲滅中山,秦欲奇襲而迫使趙國回兵,以保秦國河東屏障。如此定策,難道有錯?沒有啊,確實沒有。那麼,胡傷八萬將士有錯?能攻下閼與險關而直逼武安城下,便說明一個道理:只要此仗打得,任誰只能這樣打。最終全軍戰死,非將之過也。如此猛勇慘烈,縱然天地鬼神亦當為之變色。身為一國攝政太后,何忍將髒水潑向八萬忠勇將士的墓碑?何忍玷汙他們身死異鄉含恨遊蕩的魂靈?哪麼,究竟錯在何處呢?宣太后搖搖雪白的頭嘟噥了一句楚語,毋曉得山鬼招魂了?荊楚人多敬山鬼,連大詩人屈原都專門寫了《山鬼》長歌。楚人都說,但進大山迷路,便是山鬼迷了你的魂靈,分明你走得沒錯,腳下卻偏偏走錯,由不得你也!如此說來,閼與之慘敗便是天意了?上天要是存心讓你出錯,縱然聖賢又能如何?呸!宣太后慘淡地笑了,如此山野怪談方士之說,你卻信了?你縱然信得,老秦人難道也信了?天下戰國難道也信了?掩耳盜鈴,羋八子何其蠢也。
仔細想來,眾皆昏昏我獨醒,還得說白起了得,兵家大勢拎得清!若無白起羽書,這閼與之敗豈非便要冤屈了八萬秦軍銳士?豈非要湮沒了我等一干君臣的昏庸錯斷?秦之強,在於法行如山,閼與之慘敗若對朝野沒個交代,這老秦人喪子之悲憤豈能平息?一班老秦大臣又豈能不聞不問?話說到頭,若得秦國不離心離德,便得在她羋八子與秦王魏冄三人之中出得一人承擔罪責。秦王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正在盛年之期,又不親自主政,他縱然願擔罪責,又何能服人之心?丞相魏冄是自己的嫡親弟弟,撐持國政三十年,功勳卓著,然則其性也暴烈其行也霸道,若由他承擔罪責必定是大快人心,然則,豈非也意味著要將他置於酷刑死地?魏冄一死不打緊,入秦的羋氏三千餘口,卻有何人護持得渾全?面對著血紅色的沉沉落日,宣太后猛然打了個冷顫。
次日午後,秦昭王與魏冄白起分別同時到了章臺幹欄雲鳳樓。令三人驚訝的是,大廳竹榻前第一次掛起了一道黑紗,兩邊站著兩個目光炯炯的侍女,三張長案卻離黑紗近在咫尺,完全不是尋常時日的擺置。三人一陣愣怔,便是同聲拱手:“參見太后。”黑紗後傳來宣太后蒼老的聲音:“都坐了。只聽我說,任誰無須多言。”
“遵太后命!”三人竟都覺得有些不安起來。
“第一件事,閼與慘敗,罪在羋八子錯斷大勢。”宣太后的聲音竟是清晰異常,冰冷得令人心跳,“秦王未涉國政,丞相亦未力主,羋八子利令智昏,是為國恥也。秦法昭昭,不究大敗之罪,不足以養朝野正氣,是故即頒《攝政太后罪己書》,以明戰敗之罪責。”“母后!”秦昭王一聲哽咽,目光卻飛快地瞄過了魏冄。
魏冄緊緊咬著牙關,唇間一縷鮮血竟哧的噴出,卻硬生生沒有說話。
“秦王少安毋躁。”宣太后的話語第一次乾淨得沒有絲毫的家常氣息,“第二件,武安君白起,國難不避艱危,強勢獨能恆常,沉毅雄武,國之干城也。終白起之世,秦王若有負於武安君,人神共憤之,朝野共討之。”“娘啊!”秦昭王一聲哭喊,便是號啕大哭,“孃親正當盛年,何得出此大凶之言!”呼地起身便撲向竹榻。兩個侍女卻同時一個箭步便架住了秦昭王,太后有令,任誰不得觸動黑紗!秦昭王更感不妙,掙扎著嘶聲哭喊:“娘啊,你我母子共為人質,情如高天厚土,娘何能捨嬴稷而獨去了!”
“嬴稷!”卻聽宣太后冷冷叱責,“你已經年屆不惑之期,如此狂躁,成得何事?你只說,方才正事,可曾聽得進去?”“娘!”秦昭王一聲哽咽,卻又立即正色道,“嬴稷但有人心君道,何敢自毀干城?”“便是這個道理。”宣太后平靜冷漠地聲音又緩緩傳來,“第三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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