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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大亭下一片暗淡的紅色人群,秦武王竟連詢問的興趣都沒有了。
老顏率站了起來:“秦王請看:周室群臣正在代天子郊迎。”
這也是代天子郊迎?兩隊老少“天兵”排在大石亭外,一直延續到城門,紅衣紅甲破舊不堪,刀矛鏽蝕得一片斑駁,竟是比犒賞依仗還要寒酸;一片服飾陳舊的老少官員恭謹惶恐地排成了兩列,一方巨大的舊紅氈鋪在亭外,紅氈上是勉強還算齊全的王室樂隊,樂師卻全是白髮蒼蒼的老人與姿色平常的中年女子。兩列衣飾略為鮮亮的年輕侍女排於官員佇列之後,大約是郊迎佇列中唯一的亮色了。
亭外司禮大臣一聲長宣:“郊迎秦王,天子頌樂——”
宏大的樂聲響了起來,侍女們歌聲悠揚:
西有王客 和鈴央央
周秦同宗 龍旗陽陽
降福王室 休有烈光
功業宣武 西有秦王
秦武王瞄著一片破敗的王室儀仗,聽著這有氣無力的頌歌,竟是一片茫然。甘茂沒有聽清歌詞,高聲問道:“是何頌辭?未嘗聞也!”顏率卻是對著秦武王一拱手:“啟稟秦王:這首《客頌》,乃天子特意為迎接秦王而作!”秦武王毫無表情地點點頭,與孟津渡口的張揚風發竟是判若兩人。
郊迎司禮大臣又是一聲長宣:“秦王入城——!”
秦武王恍然醒悟,略一思忖向甘茂下令:“大軍駐紮城外,明日清晨入城!”
顏率不禁愕然,轉念間便大感寬慰:“老夫即行入城,奏請天子犒賞三軍!”
秦武王馬鞭敲著戰車,分明極為不耐:“甚個犒賞?不必聒噪!明日迎候便了!”老顏率卻更是輕鬆,深深一躬:“老臣明日恭迎秦王!”便退到了一邊。甘茂對秦武王秉性知之甚深,轉身便對白起下令:“大軍就地紮營!”白起早已將四周地形看得分明,令旗一擺:“四面紮營!拱衛王帳——!”五萬鐵騎便立即按照部伍沓沓分開紮營,將秦武王的轅門大帳拱衛在中央地帶,片刻之後便見炊煙四面升起,營地進入了秩序井然的夜營防守。
秦武王一夜都沒有安寧,輾轉反側,總是抹不去一個突然浮現出來的念頭——洛陽之行,得不償失?仔細回味,在孟津渡口看見天子犒賞儀仗的剎那之間,這個念頭便冒了出來,兵臨洛陽城下,這個念頭便不可遏制地凸顯清晰了。三川這般索然無味,自己卻當做第一件大事來做,非但逼得六國恢復了合縱,而且落得個“同源相殘,非王非禮”的惡名;更重要的是,秦國負此惡名卻一無所得。秦武王第一次隱隱約約地感到了自己的鹵莽,感到了父王與張儀的老辣——放著近在咫尺的洛陽王城就是不理,只是全力以赴地與中原戰國斡旋。那時侯,自己對父王與張儀的一力連橫從內心是蔑視的,在他看來,有秦國熊羆銳士二十萬,只要放開手腳從函谷關外排頭殺去,三年內定然盡滅天下!何須來回扯鋸?目下想來,似乎是哪裡不妥了。不說別的,洛陽一班師,他便要面臨與六國合縱開打的局面,而從宜陽之戰的經過看,若非白起受司馬錯薰陶而提出的奇襲方略,戰勝六國聯軍絕非易事。想著想著,秦武王竟有些埋怨甘茂了:一個丞相兼領上將軍,如何不能提出更高明的方略,而只是順著自己的心意來?看來,必須在洛陽有所收穫,可是,收穫個甚呢?洛陽有甚?
朦朦朧朧的,秦武王終究是睡了過去。古老的黑鷹城堡在雲彩間飄飄蕩蕩,他放開大步卻怎麼也追不上。突然,一隻黑色的大鷹從湛藍的天空凌空撲來,他怒吼一聲,抓住黑鷹翅膀便飛了起來!大黑鷹長唳一聲直墜而下,眼前竟是萬丈深淵,一面絕壁張開獠牙向他撲來……
“啊——!”秦武王長嘯一聲翻身坐起,發力之下,那張軍榻竟破裂成了碎片,他的雙手猶自僅僅抓著榻邊橫欄。
孟賁烏獲兩座鐵塔已經衝了進來:“刺客何在?”兩聲吼叫,竟是聲若雷鳴。
秦武王醒了過來,呵呵笑道:“做夢打仗。沒事,去吧。”兩人一走,秦武王起身出帳,看著滿天星斗,竟不知身在何處?雙手捂住臉冷靜片刻,方才回過神來,一直站到東方露出魚肚白色,方才回到大帳。
紅日初升,顏率率領著周室的老少群臣出城迎接了。甘茂趕來請令如何進城?秦武王第一次發問:“丞相以為如何進城?”甘茂拱手答道:“揚我軍威,大軍開進!”秦武王卻淡然下令:“大軍駐紮城外,大臣嬪妃將領並一千鐵騎入城。”甘茂略一愣怔,便大步去了。片刻之後,白起親率本部千人隊護衛著秦武王車駕,轔轔隆隆地開進了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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