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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何恩何德於將軍,僕又何仇何怨於將軍也?將軍自以為智,適成其愚,自以為厚,適成其薄,千載而下,史有傳,書有載,當以將軍為何如也?僕今日兵衰力弱,煢煢之命,懸於將軍之手矣,如必欲僕首領,則雖粉骨碎身,所不敢辭;若其轉禍為福,或以遐方寸土,仍存三恪,更非敢望,苟得與太平草木,同沾雨露於新朝,縱有億萬之眾,亦當付於將軍矣。惟將軍命之!
這封書信,若到別人手中,也要存點惻隱,為桂王顧恤三分,偏這忍心害理的吳三桂,毫不動心,仍檄催緬酋速獻桂王。桂王方等三桂復書,忽見緬兵七、八十名,蜂擁而入,不問情由,把桂王連人帶座,抬了就走。還有桂王眷屬二十五人,號哭相隨。桂王此時精神恍惚,由他抬著,經過了若干路程,滿望是荊蔓葛藤,無情一碧。正是荊天棘地。到了緬都城外,見有大營數座,旗幟分懸,右首是平西大將軍字樣,左首是定西大將軍字樣,緬兵從平西大將軍營內進去,放下桂王,出營自去。這裡自有營兵接住,桂王問此處是哪裡?營兵道:“是清平西大將軍吳王爺大營。”桂王道:“是否平西王吳三桂。”營兵應了一個“是”字,桂王嘆了數聲。又見眷屬多蓬頭赤足,被緬兵押令入營,到桂王前,個個放聲大哭。營內走出一員部將,大喝道:“王爺出來,休得胡鬧!”狐假虎威。眷屬被他一嚇,噤住哭聲。
少頃,一位雄糾糾氣昂昂的大員,帶了數名護衛,緩步出來,對了桂王,一個長揖。桂王見他頭戴寶石頂,身穿黃馬褂,早料著是大將軍模樣,恰故意問是誰人?答稱“清平西王吳,……”說到吳字,停住。桂王道:“你便是大明平西伯吳三桂麼?”偏要提出大明二字,桂王也算辣口。三桂聞得“大明”二字,好象天雷劈頂一般,頓時毛骨俱悚,不由的雙膝跪下,顫聲道:“是。”天良終自難泯。桂王道:“好一個平西伯,果然能幹!可惜是忘本了。但事到如今,也不必說,朕正思北去,一謁祖宗十二陵寢,你能替朕辦到,朕死亦瞑目了。”三桂仍顫聲道:“是。”桂王命他起來。三桂即辭歸營內,對眾將道:“我自從軍以來,大小經過數百戰,並沒有什麼恐懼,不意今日見這末代皇帝,偏令我跼蹐難安,真正不解,真正不解。”有何難解?隨令部將護著桂王及桂王家眷,簇擁前行,自己邀同愛星阿,拔營歸滇。不幾日到了雲南省城,將桂王拘禁別室,與愛星阿商議處置桂王的法子。愛星阿擬獻俘北京,聽朝廷發落。吳三桂道:“倘中途被劫,奈何?據我愚見,不如奏請就地處決為是。”愛星阿系滿人,尚不欲死永曆,何物三桂,悍忍至此?愛星阿不便抗議,照三桂意拜發奏摺。到了四月十四日,奉了清聖祖諭旨:“前明桂王朱由榔,恩免獻俘,著即傳旨賜死。欽此。”誌明月日,作為明宗絕滅一大紀念。三桂立即升帳,傳齊馬、步各軍,將桂王及眷屬二十餘人,都擁到篦子坡法場,令即絞決。桂王也不多說。只有桂王儲嗣,年只十二齡,大罵三桂道:“三桂黠賊!我朝何負於汝?我父子何仇於汝?乃竟置我死地。天道有知,必不令黠賊善終!”是日,天昏地暗,風霾交作,滇人無不悲悼,改喚篦子坡為迫死坡。福、唐、桂三藩事,至此結局。
時李定國方聯結暹羅、古刺諸國,擬大舉攻緬,索還桂王,忽聞緬人已把桂王獻與吳三桂,急引兵追截;途次,又聞桂王被弒,望北大哭,嘔血數升。兵士見主帥已病,請即退還。回到猛獵,病勢日重一日,臨危時,尚三呼永曆帝,悠然而逝。還算是他。
定國已死,西陲無遺患,獨東南尚有張煌言、鄭成功。煌言隱居南田島,隨從只有數人,明知大勢已去,無能為力,只是忠心未泯,還與臺灣常通音問,屢促成功進兵。不料成功一病身亡,煌言聞訃大哭道:“延平一歿,還有何望?”從此深島屏居,謝絕一切,暇時或著書遣悶,借酒消愁。一日,方在門外閒眺山水,見有數人著了明裝,走到煌言面前,瞧了又瞧。煌言方自驚詫,但聽來人道:“君非張煌言先生麼?”煌言不便道出姓名,卻轉問來人。來人道:“我等皆故明遺民,因聞先生居此,特來拜謁。先生何必隱匿名姓,難道疑我等為奸細麼?”煌言便邀到窟穴,彼此各道姓字,無非是張三、李四一流人物。坐談之頃,滿口思明,聲聲忠義,與煌言說得非常投機,並雲:“島口有來舟數號,舟中同志,約數百人,一成一旅,也可中興,請先生出去一會,訂定盟約,共圖恢復便是。”煌言熱心復明,便隨了來人,步至島口,果見口外泊船數艘,將要上船,舟中突起數人,都是辮髮的清兵,煌言始知中他詭計。清兵提起鐵索來縛煌言,煌言厲聲道:“士可殺不可辱!”道言未絕,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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