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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廟傳來的慘叫聲。
霸槽說:聲咋這大的?
水皮說:天擦黑我去廟裡了,狗日的都不交待麼。
霸槽說:笨得很麼,不會用別的聲把叫聲遮住?!
水皮就出去了,過了一會兒,聽不見慘叫,卻響起了叮叮咣咣的社火鑼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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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的,窯神廟裡一有了鑼鼓聲,村裡人都知道那是白天裡又扣下可疑的人了。這種鑼鼓聲隔三差五就在夜裡響,慢慢人們都習慣了,但是,古爐村不知從何時起,一到晚上,貓就叫春,不是一隻貓兩隻貓,是七隻八隻在叫,叫起來此起彼伏,有像小孩被大人擰住了耳朵在哭,有像才死了人誰家的媳婦在墳頭上哭,有像啞了嗓子破鑼一樣地嘶喊,貓的叫春比窯神廟裡的慘叫更讓人心裡發緊。上年紀的人整夜合不上眼,連狗尿苔也從夢裡醒來,再也睡不成。狗尿苔爬起來,見婆還在炕那頭坐著剪她的紙花兒,他去尿桶裡尿了,說:婆,婆,這是誰家的貓叫嗎?婆的耳朵聾了,她能隱隱約約聽到鑼鼓聲和貓叫,但這些響動並不影響到她的情緒,好像那些響動如同院子裡風吹著掃帚,如同豬在圈裡又哼哼,她依舊靜心地剪她的紙花兒。狗尿苔又說:婆,婆,你不嫌聒呀?這回是大了聲問婆,婆聽到了,說:聒啥哩?尿了快睡去,站在涼地上尋著感冒呀!狗尿苔上了炕,偎過來看婆又剪了什麼,婆不讓看,催著他睡,他就把窗戶紙捅了個窟窿。院子裡又下起了雪,下雪的夜是白夜,他看見了院牆根的那棵樹上突然長了許多葉子。樹已經是光禿禿的樹股子了,怎麼又有葉子呢,定睛再看,掛滿了蝙蝠,就吃了一驚,說:婆,恁多的蝙蝠!婆說:下雪哩,有啥蝙蝠,睡你的!噗地把燈吹滅了,婆也睡下了。狗尿苔還在想著蝙蝠,說:婆,蝙蝠掛了咱一樹!婆說:蝙蝠是福呢。狗尿苔說:蝙蝠恁醜的有啥福?婆說:醜能避邪哩。狗尿苔第一回聽說長得醜能避邪,這話好像對呀,他狗尿苔長得醜,村裡亂成這樣了,他啥事都沒有麼,守燈長得白白淨淨,守燈捱了一輩子鬥,到現在還在外跑著不知是死是活。狗尿苔說:哎婆,你說醜能避邪,村裡人聽說蝙蝠是鬼變的,鬼咋就在咱院子裡的樹上呢?婆說:天一亮它們就飛了。狗尿苔說:為啥要等到天亮呢,咱得去趕了鬼!婆生氣了,說:你咋事真多!就是鬼,讓鬼在外邊守著夜!
終於到了天亮,狗尿苔早早起來,院牆根的樹上是沒有了蝙蝠,蝙蝠和夜一塊走了,但院子裡的地上一雞爪厚的雪。他走出院子,村道子裡有了一些人,都是用掃帚用鍁鏟掃著自家門口的雪。三嬸和老順在杜仲樹下說話,聲音不大,卻聽得清晰,好像那話也被凍著了,有著一種脆音。三嬸說:老順呀,這早去拾糞呀?老順說:下雪哩拾啥糞,你見著來回了沒?三嬸說:又沒見人了?幾時沒見的?老順說:夜裡還好好睡哩,貓一叫我醒來了就沒見了她,我只說她上廁所了也沒在意,天亮再醒來狗在哩她不在。三嬸說:咋是狗在哩她不在?你們各睡各的?老順說:咋能各睡各的,天冷,被子薄,狗就睡在我倆中間暖和。三嬸說:噢。她能到哪兒去,吆蝙蝠去了?老順說:吆蝙蝠?三嬸說:一大早立柱就喊叫著吆蝙蝠,好多人都去村口,你家院子裡沒蝙蝠嗎?老順說:這我沒注意。三嬸說:天神,到處都是蝙蝠,我家屋簷上就吊了一串,立柱說他家上房裡都鑽進了幾隻。老順說:聽說立柱他媽一直病著?三嬸說:病著的,我看難熬過這冬天,要麼立柱喊叫著吆蝙蝠哩,他嫌晦氣麼。狗尿苔就走了過去,說:我家樹上也有蝙蝠!他走得急,滑了一跤,坐在了雪地上。三嬸和老順沒有去拉他,三嬸說:這是咋回事呀,以前有蝙蝠沒有這麼多的蝙蝠呀,一下子就這麼多黑鬼!老順,老順,這該不會和開石有關吧?
三嬸的話是問老順的,老順也說不上什麼,狗尿苔卻把這話記住了,他有些害怕,甚至把他在雪地上滑倒的事也和開石聯絡了起來。開石就是在第一場雪的那天用腳絆了他一下,他就滑倒了,這次滑倒幾乎和那次一樣,他聽見渾身的骨頭像是木頭安裝的,咔嚓嚓響,然後就跌坐在地上。狗尿苔就把蝙蝠是開石的鬼魂變的話說給了牛鈴,牛鈴又說給了天布的媳婦,天布的媳婦在給長寬說時不但說蝙蝠是開石鬼魂變的,還是黃生生的鬼魂變的,長寬又說給了擺子,當立柱來擺子家借面籮兒,擺子說了長寬的話,立柱臉都變了色,說:這我得去鎮上了。擺子問去鎮上幹啥,立柱沒有說,拿了面籮兒就走了。
窯場上、卡站上都在議論著蝙蝠的事,鬼魂的恐怖籠罩著古爐村,每到換班去公路哨卡的人都打了火把,經過巷道,拿火把照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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