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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阿瑟同送行的人一一握手話別。他的感情是熱烈的,連軍人們也掉了淚。他的妻子簡·費爾克勞斯·麥克阿瑟夫人跟在他後面,也同送行的人們告別。經過那麼激烈的轟炸、戰鬥、行軍和戰壕生活,簡依舊是那麼窈窕輕盈、楚楚動人。她身上只穿一件襯衫和一件外套,於中提著一個提包。簡身後是勤勉、仔細的中國保姆阿周。阿周拉著小阿瑟——麥克阿瑟和簡的兒子,道格唯一的寵子,全家的帝王。小阿瑟穿了一件藍色的水手夾克,手裡拿著一隻六英寸長的玩舊了的玩具汽車。
一箇中等身材的海軍軍官從魚雷艇艙中鑽出來,用棉紗揩淨雙手,順著跳板登上棧橋。他數了數麥克阿瑟一行的人數,又估量了一下他們的行李,嘴裡咕嚕了一聲。
他來到“將軍”面前,行了一個軍禮:
“喬尼·巴爾克利上尉向您報到。我是第三魚雷艇中隊長。本中隊共有四艘魚雷艇,其中PT—32號、PT—34號、PT—35號在馬尼拉灣外巡邏。本艇PT-41號是旗艦,標準排水量三十五噸,航速四十節,引擎已經超過了大修期,實際只有二十三節。乘員十二人。”
他再次打量著乘客們的行李,終於又開了口:“將軍,本艇最多隻能搭載十人,每人只能帶一個手提袋,不能超過三十五磅。否則航行很危險。”
麥克阿瑟往前走了一步,拍拍海軍上尉的肩膀:“巴爾克,你瞧,我只有四個人,三隻手提包,我自己什麼都沒有拿。”他苦笑了一下。“連刮臉刀片都要借你的了。他們都是送行的。他們不走,他們還要在巴丹作戰,在科雷吉多爾作戰”。
一名水兵張羅著,把簡、阿周、四歲的小阿瑟一一扶到艙裡坐好。魚雷艇的引擎低吼了幾聲,越來越響,終於運轉正常了,在沉靜的海灣中格外響,彷彿一匹烈馬在向將軍狂嘶:快走!
麥克阿瑟似乎還捨不得走。他來到最後一個送行者面前,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將軍”的眼淚流下來。月亮偶然鑽出陰雲,冷清的月光映出他的淚花,但他沒有擦。那人是喬納森·汶萊特少將。
汶萊特將軍沒有穿軍裝,只穿了一身第一次世界大戰時代的騎兵皮衣。他如此高大、削瘦,彷彿一張皮蒙在一副龐大的骨架上。麥克阿瑟覺出來氣氛過於淒涼,強顏一笑。那勉強的笑容就這麼呆板地掛在臉上。
他從衣兜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木盒,遞給汶萊特。木盒中是奎松總統送給他的雪茄煙和他自己的兩管剃鬚膏。汶萊特接了過去。麥克阿瑟想起一個月前,奎松總統搭美國潛艇離開菲律賓的時候,也曾經這樣地送給他一個有自己印章的戒指。奎松親自把它套在麥克阿瑟的手指上:“當您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我會讓人們知道,您是為我的國家而戰死的。”
棧橋離別的悲劇色彩太濃了。“將軍”不理會啟動了的魚雷艇,拉著汶萊特離開碼頭。離碼頭不遠的山坡上密覆著熱帶雨林,風吹不透那些被藤蔓纏住的按樹、榕樹和桃花心木。雨林邊上有一家灰色的農舍。夜靜極了。走的人和留的人都面臨著極大的危險。日軍已經從四面八方包圍了菲律賓群島,並且封鎖了馬尼拉灣。麥克阿瑟和汶萊特的生命都系在一根遊移的蛛絲上。死神就在他們身邊。
麥克阿瑟再次握住汶萊特的手,他倆相處多年,十分投契。“如果你同意,我走之後,我的全部軍隊歸你指揮。你會成為一顆新星的。”“將軍”把軍權交給他的部下、北呂宋部隊司令官汶萊特。這實在不是一枚美差。日軍的殘忍,早為人所共知,留在科雷吉多爾的下場肯定不會美妙。然而,汶萊特卻點點頭。麥克阿瑟繼續說:“喬納森,你瞭解我。我一到澳洲,立刻會不斷地上訴羅斯福總統,陳言巴丹的逆境。在我盡一切力量喚起美國輿論期間,我懇請你盡一切努力在此地堅守下去。”
汶萊特停住腳步:“那是當然的。”
“如果我能從澳洲反攻,”麥克阿瑟彷彿不是身陷孤島重圍,而是站在紐約的時報廣場上發表演說。“我立刻就會回來。我要用我的全部心智、權力和影響來幹這件事,這也是我唯一的事。那時候,你應該還在。”
汶萊特將軍毫無表情地回答:“只要我們的軍隊還活著。”他突然揚起眉毛,輕聲問:“將軍,您將反攻嗎?”
麥克阿瑟斬釘截鐵地回答:“而且要回到巴丹!”
他說完,熱烈地擁抱了汶萊特:“再見吧,喬納森。當我回來的時候,如果你還在巴丹,我會授予你中將軍銜。”
“只要我活著,我會在巴丹的。”汶萊特機智的話並沒有給他倆帶來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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