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部分(第2/4 頁)
體,好像已經不是他原來養的那條小狼了。
到了中午,陳陣給小狼煮了一鍋肥羊尾肉丁粥,用雪塊拌溫了以後,端去喂小狼。小狼用足全身的力氣,擺出狼吞虎嚥的貪婪架勢,然而,它卻再沒有狼的吃相了。它吃吃停停,停停吃吃,邊吃邊滴血邊咳嗽。咽喉深處的傷口仍然在出血,平時一頓就能消滅的一鍋肉粥,竟然吃了兩天三頓。
那兩天裡,陳陣和楊克白天黑夜提心吊膽地輪流守候服侍小狼。但小狼一頓比一頓吃得少,最後一頓幾乎完全咽不下去了,嚥下去的全是它自己的血。陳陣趕緊騎上快馬,帶了三瓶草原白酒,請來了大隊獸醫。獸醫看了滿地的血就說:別費事了,虧得是條狼,要是條狗,早就沒命啦。
獸醫連一粒藥也沒給,躍上馬就去了別家的蒙古包。
到第三天早晨,陳陣一出包,發現小狼自己扒開氈子,躺在地上後仰著脖子急促喘氣。他和楊克跑去一看,兩人都慌了手腳。小狼的脖子腫得快被項圈勒破,只能後仰脖子才能喘到半口氣。陳陣急忙給小狼的項圈鬆了兩個扣,小狼大口喘氣,喘了半天也喘不平穩,它又掙扎地站起來。兩人掐開小狼的嘴,只見半邊牙床和整個喉嚨腫得像巨大的腫瘤,表皮已經開始潰爛。
陳陣絕望地坐倒在地。小狼掙扎地撐起兩條前腿,勉強端坐在他的面前,半張著嘴,半吐著舌頭,滴著半是血水的唾液,像看老狼一樣地看著陳陣,好像有話要跟他說,然而卻喘得一點聲音也吐不出來。陳陣淚如雨下,他抱住小狼的脖子,和小狼最後一次緊緊地碰了碰額頭和鼻子。小狼似乎有些堅持不住,兩條負重的前腿又劇烈地顫抖起來。
陳陣猛地站起,跑到蒙古包旁,悄悄抓起半截鐵釺,然後轉過身,又把鐵釺藏到身後,大步朝小狼跑去。小狼仍然端坐著急促喘息,兩條腿抖得更加厲害,眼看就要倒下。陳陣急忙轉到小狼的身後,高舉鐵釺,用足全身的力氣,朝小狼的後腦砸了下去。小狼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軟軟倒在地上,像一頭真正的蒙古草原狼,硬挺到了最後一刻……
那個瞬間,陳陣覺得自己的靈魂被擊出體外,他似乎又聽到靈魂衝出天靈蓋的錚錚聲響,這次飛出的靈魂好像再也不會回來了。陳陣像一段慘白的冰柱,凍凝在狼圈裡……
全家的大狗小狗,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全跑了過來,看到已經倒地死去的小狼,上來聞了聞,都驚嚇得跑散了。只有二郎衝著兩位主人憤怒地狂吼不止。
楊克噙著淚水說:剩下的事情,也該像畢利格阿爸那樣來做。我來剝狼皮筒,你進包歇歇吧。
陳陣木木地說:是咱們倆一起掏的狼崽,最後就讓咱倆一起剝皮筒,送它去騰格里吧。
兩人控制著發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剝出了狼皮筒,狼毛依舊濃密油亮,但狼身已只剩下一層瘦膘。楊克把狼皮筒放在蒙古包的頂上,陳陣拿了一個乾淨的麻袋,裝上小狼的肉身,拴在馬鞍後面。兩人騎馬上山,跑到一個山頂,找到幾塊佈滿白色鷹糞的岩石,用馬蹄袖掃淨了雪,把小狼的屍體輕輕地平放在上面。他倆臨時選擇的天葬場寒冷肅穆,脫去戰袍的小狼已面目全非,陳陣已完全不認識自己的小狼了,只覺得它像所有戰死沙場、被人剝了皮的草原大狼一模一樣。陳陣和楊克面對寶貝小狼慘白的屍體,卻沒有了一滴眼淚。在蒙古草原,幾乎每一條蒙古狼都是毛茸茸地來,赤條條地去,把勇敢、強悍和智慧,以及美麗的草原留在人間。此刻的小狼,雖已脫去戰袍,但也卸下了鎖鏈,它終於像自己的狼家族成員和所有戰死的草原狼一樣,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地面對坦蕩曠達的草原。小狼從此將正式迴歸狼群,重歸草原戰士的行列,騰格里是一定不會拒絕小狼的靈魂的。
他倆不約而同地抬頭看了看天空,已有兩隻蒼鷹正在頭頂上空盤旋。兩人再低頭看看小狼,它的身體已經凍硬了薄薄一層,陳陣和楊克急忙上馬下山。等他倆走到草甸的時候,回頭看,那兩隻鷹已經螺旋下降到山頂岩石附近。小狼還沒有凍硬,它將被迅速天葬,由草原鷹帶上高高的騰格里。
回到家,高建中已經挑好了一根長達六七米的樺木杆,放在蒙古包門前,並在狼皮筒裡塞滿了黃乾草。陳陣將細皮繩穿進小狼的鼻孔,再把皮繩的另一端拴在樺木杆的頂端。三個人把筆直的樺木杆,端端正正地插在蒙古包門前的大雪堆裡。
猛烈的西北風,將小狼的長長皮筒吹得橫在天空,把它的戰袍梳理得乾淨流暢,如同上天赴宴的盛裝。蒙古包煙筒冒出的白煙,在小狼身下飄動,小狼猶如騰雲駕霧,在雲煙中自由快樂地翻滾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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