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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猛吃猛喝、越長越大,身長已超過同齡小狗一頭,體重相當於一條半同齡小狗的分量。小狼的胎毛已完全脫光,灰黃色的新毛已長齊,油光發亮,背脊上一綹偏黑色的鬃毛,又長又挺,與野外的大狼沒什麼區別了。小狼剛來時的那個圓圓的腦門,變平了一些,在黃灰色的薄毛上面,長出了像羊毛筆尖那樣的白色麻點。小狼的臉部也開始伸長,溼漉漉的黑鼻頭像橡皮水塞,又硬又韌。陳陣總喜歡去捏狼鼻頭,一捏小狼就晃頭打噴嚏,它很不喜歡這種親熱的動作。小狼的兩隻耳朵,也長成了尖勺狀的又硬又挺的長耳,從遠處看,小狼已經像一條草原上標準的野狼。
小狼的眼睛是小狼臉上最令人生畏和著迷的部分。小狼的眼睛溜溜圓,但是內眼角低,外眼角高,斜著向兩側升高。如果內外眼角拉成一條直線,與兩個內眼角的連線線相接,幾近45度角,比京劇演員化妝出來的吊眼還要鮮明,而且狼眼的內眼角還往下斜斜地延伸出一條深色的淚槽線,使狼眼更顯得弔詭。陳陣有時看著狼眼,就想起“柳眉倒豎”或“吊睛白額大虎”。狼的眉毛只是一團淺黃灰色的毛,因此,狼眉在狼表示憤怒和威脅時起不到什麼作用。狼的兇狠暴怒的表情,多半仗著狼的“吊睛”,一旦狼眼倒豎,那兇狠的威嚇力決不亞於猛虎的白額“吊睛”,絕對比“柳眉倒豎”的女鬼更嚇人。最為精彩的是,小狼一發怒,長鼻兩側皺起多條斜斜的、同角度的皺紋,把狼兇狠的吊眼烘托得越發恐怖。
小狼的眼珠與人眼或其它動物的眼睛都不同,它的“眼白”呈瑪瑙黃色。都說汽車的霧燈選擇為橘黃色,是因為橘黃色在霧中最具有穿透力。陳陣感到狼眼的瑪瑙黃,對人和動物的心理也具有銳不可擋的穿透力。小狼的瞳仁瞳孔相當小,像福爾摩斯小說中那個黑人的毒針吹管的細小管口,黑丁丁,陰森森,毒氣逼人。陳陣從不敢在小狼發怒的時候與小狼對視,生怕狼眼裡飛出兩根見血斃命的毒針。
自從陳陣養了小狼並與小狼混熟之後,常常可以在小狼快樂的時候,攥著它的兩個耳朵,捧著它的臉,面對面,鼻對鼻地欣賞活狼的眉目嘴臉。他幾乎天天看,天天讀,已經有一百多天了,陳陣已經把小狼的臉讀得滾瓜爛熟。雖然他經常可以看到小狼可愛的笑容,但他也常常看得心驚肉跳。僅是一對狼眼就已經讓他時時感到後脊骨裡冒涼氣,要是小狼再張開血碗大口,齜出四根比眼睛蛇的毒牙更粗更尖的小狼牙,那就太令人膽寒了。他經常掐開小狼的嘴,用手指彈敲狼牙,狼牙發出類似不鏽鋼的當當聲響,剛性和韌性都很強;用指頭試試狼牙尖,竟比納鞋底的錐子更尖利,狼牙表面的那層的“琺琅質”,也比人牙硬得多。
騰格里確是偏愛草原狼,賜與它們那麼威武漂亮的面容與可怕的武器。狼的面孔是武器,狼的狼牙武器又是面容。草原上許多動物還沒有與狼交手,就已經被草原狼身上的武器嚇得繳械認死了。小狼嘴裡那四根日漸鋒利的狼牙,已經開始令陳陣感到不安。
好在遛狼是小狼最高興的時段,只要小狼高興,它是不會對陳陣使用面容武器的,更不會亮出它的狼牙。噬咬,是狼們表達感情的主要方式之一,陳陣也經常把手指伸在小狼嘴裡任它啃咬吮吸。小狼在咬玩陳陣手指的時候,總是極有分寸,只是輕輕叼舔,並不下力,就像同一個家族裡的小狼們互相之間玩耍一樣,決不會咬破皮咬出血。
這一個多月來,小狼長勢驚人,而它的體力要比體重長得更快。每天陳陣說是遛狼,實際上根本不是遛狼,而是拽狼,甚至是人被狼遛。小狼只要一離開狼圈,馬上就像犍牛拉車一樣,拼命拽著陳陣往草坡跑。為了鍛鍊小狼的腿力和奔跑能力,陳陣或楊克常常會跟著小狼一起跑。可是當人跑不動的時候,小狼就開始鉚足力氣拽人拖人,往往一拽就是半個小時一個小時。陳陣被拽疼了手,拖痛了胳膊,拽出一身臭汗,比他幹一天重活還要累。內蒙高原的氧氣比北京平原稀薄得多,陳陣常常被小狼拖拽得大腦缺氧,面色發白,雙腿抽筋。一開始他還打算跟著小狼練長跑,練出一副強健草原壯漢的身板來。但是當小狼的長跑潛能蓬蓬勃勃地迸發出來後,他就完全喪失了信心。狼是草原長跑健將,連蒙古最快的烏珠穆沁馬都跑不過狼,他這個漢人的兩條腿何以賽狼?陳陣和楊克都開始擔心,等小狼完全長成大狼,他們如何“遛狼”?弄不好反倒有可能被小狼拽到狼群裡去。
有時,陳陣或楊克在草坡上被小狼拽翻在地,遠處幾個蒙古包的女人和孩子都會笑彎了腰。儘管所有的牧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