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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乾笑著說:“是,很是。”他心裡雖然反感,也不好在這請賢的好日子裡發作呀。
不識時務的劉基仍不算完:“對於你來說,人們只看你的文治武功。倘你不留字,說不定人們以為你書法不錯,你留了,不恰恰倒了胃口嗎?”
朱元璋已經裝聽不見,扭頭與章溢搭話了。
馮國勝對馮國用道:“這劉伯溫如此討厭,主公能容忍他嗎?”
馮國用道:“那要看他有無真本事了。”
他們一行人沿著青石甬道走入柏樹森森的庭院,依次透過五道大門,但見上下兩層的魁文閣高聳松柏之上,油飾一新,左面是碑廊,大成殿裡尊奉著孔聖人的塑像,旁邊是七十二弟子像,巨匾是宋代大書法家米芾題的“萬世師表”四個大字。
他們在第二進院子的天井停住,這裡有涼亭和幾株大柏樹。
劉基在這萬人敬仰的聖地,又一次不安起來。朱元璋卻執意不肯為他們另擇居所。
朱元璋又恢復了自信的常態:“我把四位大賢請到孔聖人的所在朝夕供奉,不正應當嗎?”
朱元璋說劉基未免把孔聖人過於神化了,他說孔夫子的後世弟子多為官,《論語》成了升官的書。他認為孔子比孟子強,孟子有些話莫名其妙,是混賬話。
人們不知道他為何要貶孟子,也沒人敢問。
劉基卻對孔子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孔夫子一生並未認真當過官,他的《論語》也不過是和弟子們坐而論道的記錄。他就很懷疑,如果宋朝的趙普真的是用半部《論語》打天下,半部《論語》治天下,那豈不是說,背熟了《論語》,人人都可以得天下嗎?可見趙普沒有講真話。
這話倒對了朱元璋的脾氣,他說:“太對了,我就曾試過在《論語》裡找治國之方,可是沒有找到。做人嘛,不妨學學《論語》。”
第三十章
一主一僕,出於同一師門,為得到劉伯溫,只得為蘇坦妹立碑,實則是朱元璋的恥辱柱。後花園裡出現鬼影,明知鬼在何處,卻又不能捉鬼,誰解苦衷?
朱元璋與四賢以及隨侍官員來到魁文閣二樓大廳坐定,朱元璋先向李善長等說:“劉伯溫先生是天下大賢,我們能請來,實屬不易,今後不要用繁文縟節來打擾他們,我連官職都不敢委屈他,永遠稱先生。”
劉基說:“端人飯碗,總不能什麼也不幹。我們在舟中試著草擬了治世十八策,請過過目,不知有用否。”
朱元璋接過來,說:“這一定是良策,回頭我細細地揣摩。”
劉基看到門口旗上有“大宋小明王”字樣,很不以為然,就說:“你們迄今為止還用著小明王龍鳳年號,不知想用到何時?”
朱元璋向他解釋,雖用小明王的年號,我們的事,他並不管,這總比樹敵為好,如果這個時候廢了龍鳳年號,反目為仇,便在北方又多了一個勁敵。
劉基認為既是權宜之計,就更不該在各處畫小明王像,對他頂禮膜拜。
朱元璋豈願意永遠向別人稱臣?這不過是事出無奈,他不想與劉基探討這個問題,他心中有數,到時候他會設法擺脫小明王的,現在箍在頭上的也不是緊箍咒,頭不會疼,羽翼未豐時先戴著也不妨。
他們的話題很自然地涉及到了佛性大師。朱元璋稱他是自己的蒙師,劉基既在白鹿書院師從過他,二人居然可稱師兄弟了,關係又近了一層。佛性向朱元璋力薦劉伯溫,反過來再勸劉伯溫出山輔佐朱元璋,他是個搭雙橋的人,怎能不叫他們懷念。
朱元璋想起佛性留下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九字真言,問劉基的看法。
“韜晦之計很需要,但不是不思進取。”劉基說。
朱元璋向他問計,對陳友諒、張士誠兩股勢力,先除掉哪個為對?
劉基分析,張士誠不過是個暴發戶,鹽販子出身,沒有遠大目光,這種人不足慮。陳友諒本是徐壽輝部下,卻把徐架空,此事很不得人心,但時下陳友諒地廣藏富,兵強馬壯,威脅最大,他主張先打強者,一旦平了陳友諒,張士誠就孤掌難鳴了。
朱元璋不太理解,按常規做事應先揀軟柿子捏,相比之下,張士誠較弱,易於擊垮,為什麼要先打強者呢?萬一打不動,就會挫折士氣,一蹶不振。
“這是明公攻打紹興的理由嗎?”劉基想起了朱元璋在浙東用兵。
“正是。”朱元璋說。
“你以為你圍攻紹興歷時三個月不下,是因為什麼?”劉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