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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中,文明太后崩,蕭賾遣其散騎常侍裴昭明、散騎侍郎謝竣等來吊,欲以朝服行事。主客執之,雲:“吊有常式,何得以朱衣入山庭!”昭明等言:“本奉朝命,不容改易。”如此者數四,執志不移。高祖敕尚書李衝,令選一學識者更與論執,衝奏遣淹。昭明言:“未解魏朝不聽朝服行禮,義出何典?”淹言:“吉凶不同,禮有成數;玄冠不弔,童孺共聞。昔季孫將行,請遭喪之禮,千載之下,猶共稱之。卿遠自江南奉慰,不能式遵成事,方謂議出何典,行人得失,何其異哉!”昭明言:“二國交和既久,南北皆須準望。齊高帝崩,魏遣李彪通吊,於時初不素服,齊朝亦不以為疑,那得苦見要逼。”淹言:“彪通吊之日,朝命以吊服自隨,而彼不遵高宗追遠之慕,乃逾月即吉。彪行吊之時,齊之君臣皆已鳴玉盈庭,貂璫曜日,百僚內外,朱服煥然,彪行人不被主人之命,復何容獨以素服間衣冠之中?來責雖高,未敢聞命。我皇帝仁孝之性,侔於有虞,處諒暗以來,百官聽於冢宰,卿豈得以此方彼也?”昭明乃搖膝而言:“三皇不同禮,亦安知得失所歸。”淹言:“若如來談,卿以虞舜、高宗為非也?”昭明遂相顧而笑曰:“非孝者,宣尼有成責,行人亦弗敢言。希主人裁以吊服,使人唯,齎褲褶,比既戎服不可以吊,幸借緇衣幍,以申國命。今為魏朝所逼,違負指授,還南之日,必得罪本朝。”淹言:“彼有君子也,卿將命折中,還南之日,應有高賞;若無君子也,但令有光國之譽,雖復非理見罪,亦復何嫌?南史、董狐,自當直筆。”既而高祖遣李衝問淹昭明所言,淹以狀對,高祖詔衝曰:“我所用得人。”仍敕送衣巾給昭明等,賜淹果食。明旦引昭明等入,皆令文武盡哀。後正侍郎。高祖以淹清貧,賜絹百匹。
十六年,蕭賾遣其散騎常侍庾蓽、散騎侍郎何憲、主書邢宗慶朝貢,值朝廷有事明堂,因登靈臺以觀雲物。高祖敕淹引蓽等館南矚望行禮,事畢,還外館,賜酒食。宗慶語淹言:“南北連和既久,而比棄信絕好,為利而動,豈是大國善鄰之義?”淹言:“夫為王者,不拘小節。中原有菽,工採者獲多,豈眷眷守尾生之信。且齊先主歷事宋朝,荷恩積世,當應便爾欺奪?”宗慶、庾蓽及行者皆相顧失色。何憲知淹昔從南入,而以手掩目曰:“卿何為不作于禁,而作魯肅?”淹言:“我舍危效順,欲追蹤陳韓,何于禁之有!”憲亦不對。
王肅歸國也,高祖以淹曾宦江表,詔觀是非。乃造肅與語,還奏言實,時議紛紜,猶謂未審。高祖曰:“明日引入,我與語,自當知之。”及鑾輿行幸,肅多扈從,敕淹將引,若有古蹟,皆使知之。行到朝歌,肅問:“此是何城?”淹言:“紂都朝歌城。”肅言:“故應有殷之頑民也。”淹言:“昔武王滅紂,悉居河洛,中因劉石亂華,仍隨司馬東渡。”肅知淹寓於青州,乃笑而謂淹曰:“青州間何必無其餘種?”淹以肅本隸徐州,言:“青州本非其地,徐州間今日重來,非所知也。”肅遂伏馬上掩口而笑,顧謂侍御史張思寧曰:“曏者聊因戲言,遂致辭溺。”思寧馳馬奏聞,高祖大悅,謂彭城王勰曰:“淹此段足為制勝。”輿駕至洛,肅因侍宴。高祖又戲肅曰:“近者行次朝歌,聞成淹共卿殊有往覆,卿試重敘之。”肅言:“臣前朝歌為淹所困,不謂此事仰聞聽覽。臣爾日失言,一之已甚,豈宜再說。”遂皆大笑。高祖又謂肅曰:“淹能制卿,其才亦不困。”肅言:“淹才詞便為難有,聖朝宜應敘進。”高祖言:“若因此進淹,恐辱卿轉甚。”肅言:“臣屈己達人,正可顯臣之美。”高祖曰:“卿既為人所屈,欲求屈己之名,復於卿太優。”肅言:“淹既蒙進,臣得屈己伸人,此所謂陛下惠而不費。”遂酣笑而止。乃賜淹龍廄上馬一匹,並鞍勒宛具、朝服一襲,轉謁者僕射。
時遷都,高祖以淹家無行資,敕給事力,送至洛陽,並賜假,日與家累相隨。行次靈丘,屬蕭鸞遣使,敕驛馬徵淹。車駕濟淮,淹於路左請見,高祖佇駕而進之。淹曰:“蕭鸞悖虐,幽明同棄,陛下俯應人神,按劍江涘,然敵不可小,蜂蠆有毒,而況國乎?深願聖明保萬全之策。”詔曰:“此前車之轍,得不慎乎!”淹曰:“伏聞發洛已來,諸有諫者,解官奪職,恐非聖明納下之義。”高祖曰:“此是我命耳,卿不得為幹斧鉞。”淹曰:“昔文王詢於芻蕘,晉文聽輿人之誦,臣雖卑賤,敢同匹夫。”高祖優而容之,詔賜絹百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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