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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墓區向卜攀登,石梯越來越詭秘,繞來繞去像是進人了一個立體的盤陀陣。當年這裡坪藏了無數防禦機巧,只等進城的敵兵付出沉重的代價。終於到了山頂,那是王宮,現在只留下了平整的基座。眼下山河茫茫,當年的統治者在這裡盤算著攻戰方略。
由於窮兵麒武,邁錫尼王城裡留下了大量青銅製作的面具和武器。現在除了被博物館收藏,山坡上也展出一部分。這種工藝被戰爭所提煉,因戰爭而規整,而在一場戰爭結束後,又透過大量俘獲的工匠,交流和融會。但是,太多的征戰,太多的殺戮,最後連上城也淪落為一~個堡壘。與其他文明遺址相比,一度強悍無比的邁錫尼顯得那麼侷促和單調,這真是一個十澀的悲劇。
荷馬從邁錫尼的血腥山頭上採擷了千古歌吟,然後與其他歌吟一起,為希臘文明做了精神上和文學上的鋪墊。因此邁錫尼的最佳歸屬,應該是荷馬,然後經由荷馬,歸屬於希臘文明。
一九九九年九月三十日,希臘伯羅奔尼撒半島,夜宿納夫里亞(NafPia ; )的苟飛一Minos 扁良館
閒散第一
離開邁錫尼後,本應該直接去奧林匹亞,但路途太遠,需要半路投宿納夫里亞。這是甲個海濱小城,十九世紀希臘擺脫土耳其統治後曾一度把它作為首都。我們的司機蘇格拉底對這座小城的道路不太熟悉,七拐八彎地把車開到了海濱問路,大家齊聲要求下車,因為眼前的景象過於誘人。
此時的海水沒有波浪,岸邊全是釣色和閒坐的人,離岸幾百.米的水中,有一個島,島上有一座灰白石壁的古堡,斜陽照得它金光約灼。因它,回頭看斜陽,發現西邊兩座山上還各有一座古堡,比這座更美。趕緊登山去看,其中一座叫帕勒密地tPal 胡idi ) ,很大,裡邊高高低低地築造著炮臺、崗樓、宮室、監獄,這是土耳其統治者建造的,現在空無一人。人們留下了它又淡然於它,只在水邊悠閒。
但在當初,像希臘這樣一個文明古國長期被土耳其統治,只要略有文明士己憶的人一定會非常痛苦。這種感覺,比一般的亡國之痛還要強烈,因為文明早已成為一種生態習慣,卻要全部拆散,用一種低劣的方式徹底替代。統治者也明知自己低劣,於是便基於自卑心理,越加瘋狂地掃蕩一切精雅部位,不願留下一點點。他們特別害怕那“一點點”蔓延開來,無法對付。、因此,許多文明古國被奴役之後,往往比其他地方更加荒涼。
在這種情況下,儲存一點點文明變得十分艱難,只能儲存痛苦。因為只有痛苦,才能把衰敗的過程延緩,其至在衰敗之後種下復興的希望。
與埃及、兩何、印度等古文明相比,希臘的好處是在被奴役後較長時間地保持了痛苦。不像有些文明,被奴役後太早結束了痛苦期,即使有機會復元也不知回到何處。這說到底還應歸功於希臘文明本身。希臘的悲劇訓練了人們崇高的痛苦意識,而它的理性精神又使這些痛苦變得單純而明晰。相比之下,其他文明即使痛苦也往往比較具體,即使激烈也缺少力度。
在納夫里亞海濱,我又一次體味了希臘的單純明晰。這些城堡雖然給祖先帶來痛苦,現在既然猙獰不再,那就讓它成為景觀,不拆不修,不捧不貶,不驚不咋,也不借著它們說多少歷史、道多少滄桑。事情已經過去,大家只在海邊釣魚、閒坐、看海。千淨的痛苦一定會沉澱成悠閒。悠閒是痛苦的補償,痛苦是悠閒的襯墊。希臘並不富裕,很多地方年久失修,擁擠簡陋,卻也很少見到急切的叫賣和招徠。對物質的追慕,對他人的防範,他們都看捌反輕,閒散之間埋藏著一種無須攀比他人的自重。
大底下重要的是獨立個人,這是他們兩千五百年前祖先的遺訓。因此他們減少了大量不必要的人際關係痛苦和個人掙扎痛苦,使前面所說的那種有關文明衰落的痛苦更加乾淨,不著汙塵。
以前我走遍義大利南北,一直驚歎義大利人的閒散,但中國駐希臘大使楊廣勝先生告訴我:論閒散,在歐洲,義大利只能排到第三。第一是希臘.第二是西班牙。在義大利時,經常遇到這種情況:幾個外國人在一個機關視窗排隊等著辦事,而視窗內辦事的先生卻慢悠悠地走過兩條街道喝咖啡去了,周圍沒有人產生異議。在希臘,每次吃飯都等得太久,只能去吃快餐,但快餐也要等上一個多小時。希臘人想:急什麼?吃完,不也坐著聊天?
他們信奉那個大家都熟悉的寓言故事:一個人在魚群如梭的海邊釣魚,釣到兩條就收竿回家,外國遊客問,為什麼不多釣幾條,他反問,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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