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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殯之後,整整四十天舉國哀悼,電視臺取消一切節目,全部誦讀《 可蘭經》 ,為他祈禱。
人們尊敬他是有道理的。約旦區區小國,在複雜多變的中東地面,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誰的臉色都要看,誰的嗓音者倪妻聽,要硬沒有資木,要軟何以立身,真是千難萬難。
大國有大國的難處,但與那種舉手之勞可以被扼住喉管、一夜之間可以被人吞併的小國比,畢竟沒有太多的旦夕之憂。侯賽因國王明白這一點,多年來運用柔性的政治手腕,不固執、不偏窄、不極端、不抱團、不膠粘,反應靈敏,處世圓熟,把四周的關係調理得十分勻當。可以說他“長袖善舞”,但他甩動的長袖後面還是有主體、有心靈的,人們漸漸看清,他多彩多姿的動作真誠地指向和平的程序和人民的安康,因此已成為這個地區的一種理性平衡器。
這種角色可以做刁、也可以做大,他憑著自己的教育背景和交際能力,使這種角色一次次走到國際舞臺中央。結果,世界各國對這一地區深深皺眉,他與約旦,反而成了一條渡橋。這使他由弱小而變得重要,因重要而獲得援助,因重要而變得安全。
我曾兩次登上安曼市中心的古城堡四下鳥瞰,也曾j 匕行到傑拉西(Je 。 h )去瞻仰聲勢奪人的羅馬廣場,知道這個國家在立國之前,一直是外部勢力潮來潮去的通道。山谷間小小的君主,必須練就一身技巧才能勉強地保境安民。我對本地歷史知之甚少,但從山勢遺蹟已可找到這種技巧的印痕,而侯賽因國王,則是方士智慧的集大成者。如果要評選二十世紀以來小國家的大政治家,他一定可以名列前茅。
很早以前我們還不知道約旦在哪裡,卻已經在國際新聞廣播中聽熟了“約旦國主侯賽因”。這個專用名詞幾乎成為一個現代國際關係的術語,含義遠超某一個國家某一個人。這,正是我非要去拜褐陵墓不可的原因。陵墓在王宮,王宮不是古蹟而是真實的元首辦公地,因而要透過層層禁衛。終於到了一堵院牆前,進門見一所白屋,不大,又樸素,覺得不應該是侯賽因陵墓,也許是一個門樓或警衛處?一問,是侯賽因祖父老國王的陵寢。屋內一具白石棺,覆蓋著繡有《 可蘭經》 字句的布慢.屋角木架上有兩本《 可蘭經》 ,其他什麼也沒有了。踢手跟腳地走出,詢問侯賽因自己的凌墓在哪裡,我是作好了以最虔誠的步履攀援百級臺階、以最恭敬的目光面又們翁穆儀仗的準備的,但不敢相信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他祖父陵寢的門外空地上,有一方僅僅兩平方米的沙土,圍了一小圈白石,上支一個布篷,也沒有任何人看管,領路.人說,這就是侯賽因國王的陵寢。
我和陳魯豫都呆住了,長時間地盯著領路人的眼睛,等待他說剛才是開玩笑。當確知不是玩笑後,又問是不是臨時的,回答又是否定,我們只得輕步向前。
沙土僅是沙土,一根草也沒有,面積只是一人躺下的尺寸。代替警衛的,是幾根細木條上拉著的一條細繩。最驚人的是沒有墓碑和墓誌銘,整個陵墓不著一字,如同不著一色,不設一階,不築-亭,不守一兵。
我想這件事不能用“艱苦樸素”來解釋。侯賽因國王生前並不拒絕豪華,卻讓生命的終點歸於素淨和清真。我一直認為,如何處理自己的墓葬,體現一代雄主的最後智慧。侯賽因國王沒有放棄這種智慧,用一種清晰而幽默、無虞又無聲的方式,對白己的信仰作了一個總結。這次陪我們去的,有一位在約旦大學攻讀伊斯蘭教的中國學生馬學海先生,他說,我們立正,向他祈禱吧。我們就站在那方沙土跟前,兩手在胸口向上端著,聽小馬用阿拉伯文誦讀了《 可蘭經》 的開端篇。我在心裡默誦:國王,沒想到你以這樣一種方式在休息,請接受一個萬里而來的中國人的敬意。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八日,回安曼,仍宿為賈ad 角良館
伊拉克
我的大河
終於獲准可以進人伊拉克了。
從安曼到巴格達的距離是一千多公里,行車之苦難於想象,但大家明白,更麻煩的是進關。
很多讓人驚慌的勸說這幾天不絕於耳,我們橫下一條心,即使遇到再惱.火的事情也不露出絲毫不耐煩的神色。設想著開啟每一個箱子,撕破每一個包裝,任何物件都被反覆搓捏,任何細節都被反覆盤問,而我們始終微笑以對的有趣情景。心想,到了別人的地界還有什麼脾氣,何況我們是自己找來的,忍一忍、熬一熬,沒有過不去的事。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我們遭遇的嚴重性遠遠超過一切預計-一暫且按下不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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