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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牆。
“你又開始發呆氣了是不是?”邵美回頭掃我一眼,快速地翻滾著回鍋肉,“味精,快去拿味精來!”
“別炒了,邵美。”我說。
“一天到晚念著買油買菜,讓馬麗她們笑死了。”邵美不好意思地說。
“不當家,不知油米的貴重。”吃著香噴噴的回鍋肉,我很快地忘卻了藝術界的損失。
“七十二行,你說哪行永不會過時?”邵美從不跟隨我的思路走,這使我多少有些反感。
“你說是哪行?”我冷冰冰地說,“該不會是賣淫吧?”
“高尚些,詩人。在我看來,廚師永不會失業。”邵美夾了兩大片回鍋肉蓋在我的碗上,弄得全世界都是回鍋肉似的。
“梵高從來就不會這樣想。”不知為什麼,邵美的思維一旦同我接近,我又很不舒服。嚼著回鍋肉,我自己陷入深深的矛盾中。一方面我不得不承認衣食足而後知榮辱的古訓,另一方面骨子裡我又對女人留守廚房很輕視。尤其是邵美髮現廚道的永恆,更讓我深感不安。真想一句話否定生存同生活之間的差別。
透過鮮嫩的雞蛋湯,我看見天底下男人畢生都在一手塑造女人,一手毀掉女人。
肆拾玖
“猜我帶來了什麼?”邵美換過繡花拖鞋,從挎包裡掏出一大把紙條。
“四面八方都喜氣洋洋,就你一人像高老頭似的,快猜!”邵美喊。
“了不起就是電話號碼,認識你三生有幸。”我挑挑眉,繼續翻《小型報紙編輯學》。
她們開畢業告別晚會,用不著猜就知道。
“不想想我們班是什麼素質。過來過來。”邵美抓著紙條抬腿上床,“啪”地甩拖鞋到我面前。
紙條花樣繁多,煙盒紙、餐巾紙、練習本,什麼都有。我展開,忍不住“撲哧”一笑。讀了十幾年書,聽說過各式各樣的人生打算,就是沒見過放肆如此的——
“你能保證立牌坊,我敢做一個星期的婊子。”字跡纖細,寫在壓花餐巾紙上,點畫之間,別有情趣。
“沒落名?”我笑著問。
“沒落。班主任說,一落名就假。”邵美忽閃著大眼睛。
我一張接著一張看,金聖嘆點評《金瓶梅》那般匠心獨運。
一張上赫然寫著:“遷聯合國總部到中國。”
我笑道:“別費心思了,聯合國近年來一直都在賠錢。”
第二張寫著:“加入九三學社。”
我又笑:“再讀二十年的書看看有沒有門路。”
另一張特別醒目:“到初戀情人家做客,可能的話,留宿。”
我望著邵美笑道:“此人不賴,簡直是農民式的憨厚,外加農民式的狡詐。”
又一張引人注目:“妻子野些,情婦正派些。”
“邵美你快來看,你說這小子是不是神經病?妻子野些,他說情婦正派些。”我失聲怪叫。
“要看就規規矩矩看,看完清清靜靜想,想完清清楚楚說。誰聽你吆五喝六?”邵美訓我,跳起來光著腳丫抓筆往牆上抹,瞟一眼畫了兩個多學期的耶穌,我又回到紙條上:
“送我大哥一套傑妮婭,讓他重新娶一個大嫂。”
“做學校院長,賣掉豐田車。”
“陪奶奶麥加朝聖。和有錢人交朋友。”
“創辦處女協會。我任會長,一屆。”
“離開愛我的人,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耶和華啊,請幫忙證明我的清白——我就是恨的話也不會是恨她。”
……
數錢那樣數一遍,才十二張,我忙追問邵美。
“大部分在劉素素那兒呢。”邵美回過頭,嘻嘻一笑,“看到我寫的沒有?”
我忙抓起來看,上面寫著:“別太孟浪。中國不需要嬉皮士。”
無語。我收起邵美班上的十二個心聲,起床上廁所,月黑風高,隱隱聽到坡上的學生宿舍在吹拉彈唱。
我真為這群大學生難過。
花溪農副市場門口人山人海,一時找不到路回去,只好拉著邵美到賣木瓜酒的老太婆身邊閒看。
一個年輕的瘋子倒提著木刀,指東打西,舉手投足間,很有那名滿天下的堂騎士遺風。
“大學生呢,咳,大學生呢……”要了一竹筒木瓜酒,慢慢聽老太婆嘮叨,“書讀多了想不開。紀曉嵐家後人呢。祖宗的臉都丟盡了。”
一群小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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