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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穿過我身體,但我沒有被四分五裂,我的肌膚完好無缺。我靜靜地睡在地上像一隻沉睡的精靈。雨水把我洗刷得非常乾淨,泥沙摻雜著腥味的血液隨著水向下流去……我看到了我自己,世界突然進入一個靜止的狀態,街上的車不再行駛,路燈不再閃爍。好幾束燈光一同射向我來,我被人們層層地圍攏,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我是不是死了?我又問自己。他們以為,我還會活過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回不去了,燈滅了,車走了,人散了……
拾叄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也許我對邵美太殘酷。
邵美雖然和我住在一起,但我還沒有和她有過一次性生活。朋友們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而他們對我的羨慕,我從來就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值得羨慕。說出去怕別人笑話,在大學戀人中間,像我們這樣的,全世界也許只有我和邵美。有時候我恨她,也不想理她。她可以是個聖女,可我是個凡人。
我不止一次有過這樣的念頭,不顧她的一切反抗粗暴地佔有她。可是在邵美面前我從不敢放肆,不是不敢,而是邵美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她不想做愛,我不知道她是傳統還是保守還是在害怕什麼。面對如花似玉的邵美,我心裡曾掙扎過。飢渴的肉體時不時地呼喚著,我無法擺脫她對我的誘惑,可我從沒有跨過這一層界線。有時候我也氣憤地想過,看看周圍幸福的情侶們,哪個像我們,他們都已經光明正大地過夫妻生活了。我曾想過去找別的女孩,可我腦海裡總能閃現出邵美投給我的警告的眼神。
很多時候,我只有想像著邵美的胴體,自己吃力地用手解決過,事後總是有種空蕩蕩的感覺,當我把那些白色液體趕出體外的時候,心裡總會莫名地空虛和失落。
麻將搬來搬去數十分鐘,說是邵美手氣旺,贏了錢。
小學四年級我就聽人說,麻將是國粹,差不多代表東方文明。義大利和法蘭西的不少俱樂部,人們也以會玩麻將為榮;跟高爾夫球一樣,是身份的象徵。去年春節,我坐在一個麻師身邊看他叫牌和牌,就深深地被祖先折服。我敢打賭:柏拉圖的《理想國》真算得上一座圖書館,那麼麻將在該館至少得佔一層。
這幾天學校放假慶祝元旦,馬麗的寢室殺得地暗天昏。自修桌拼成的方桌上,男子漢縱橫麻場自不必說,就是纖纖素手,也高來高去,不同凡響。盛情難卻,我上桌堆了幾圈,卻給人家清一色小七對殺得面紅心跳,一敗塗地。
“今天輸,明天贏,沒多大意思。”邵美換上場,看她用新嶄嶄的票子向莊家買碼子,坐在她們中間,我有那麼一點點不舒服。
“那倒不一定。正規上桌子的都是精鬼。有輸不一定有贏。”上手摸進九筒,邵美一臉奸笑。
“我寧肯拿去填股市。”我承認內心想說服她們。
“炒股也是賭。不過是賭得更加狡猾而已。”邵美的對家在師大專門研究蛋生雞雞生蛋那類怪事的,據說他玩麻將,可以一捆三。出上五張牌,你要什麼牌他一清二楚。
“就這道理。說起來讀大學也是賭。”下手說著,吃進邵美打出的孤七萬,輕輕抽出三筒,半點殺氣也不帶。
我自知理窮,說不過她們。便不再搭話。她們的嘴卻不閒。
“有人論證,胡適之的好多文章都是麻將桌上構思出來的。”
“人家那個寫‘輕輕的我走了’的公子,名字乾脆叫‘自摸’。”
“小賭能養家餬口,大賭能發家致富。”
真是凡事興趣一大,真理自然就產生。她們沒哼,接受藝術系的女孩就得接受麻將這類瘋話已經太給我面子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在麻將面前,我是萬萬不敢開罪的——最初投機取巧於邵美的那個晚上,就是我提議借麻將玩而迫使她跟馬麗分開走的。過河拆橋的事我做不出,眼下雖說木已成舟,可以試探著玩點個性。但煮熟的雞都會飛,這樣的例子我見得多了。再說順從乃是戀愛時的三大美德之一,我們學校一年級的新生都懂。
她們是彩虹而我是雨後遺落的雨滴,她們輝煌而我卻那麼黯淡。
寢室的燈亮了。麻將桌上,三條看得清清楚楚。
邵美打麻將就上癮。我等不住有點想回,邵美就讓我回家等她,她玩完了自己回來。我說我上不了臺就困,沒有意思,你們在這裡打麻將,我回我的獨院在電腦上打麻將,和誰玩都是玩,再說那裡輸幾個假錢就可以了,輸了也不怕老婆數落。大家聽我這麼說,都笑了。邵美咬牙笑著看我,我趕緊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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