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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美整理著我的衣領溫柔地說。
“邵美!拿好獨院的鑰匙,別丟了。”我激動了,淚流滿面,握住邵美的手。
“嗯。我會的……”
“開學初我去接你。”我依依不捨。
“不用,天寒地凍的,路上不好走。好了,我走了。”
邵美轉身的那一刻,我看到她的眼睛裡噙著淚水。
把邵美送上去長沙的火車,我回宿舍看書。朋友回家了,我就像被一下子遺棄在一座孤島上,有了邵美之後頭一次體味到了孤獨。
拾捌
和林培、亞楠、大鵬、桑格卓力瓦、阿詳、大鵬他們一一道別後,我和趙強返回了昆明。
下車,因為要給家裡帶些東西,我們商定,先去買東西,然後乘車,他去張莊,我回貢鎮,各回各家。
不知不覺經過西橋,心猛地被抽了一下。沒想到,回望的餘地都沒有。在西橋,雲朵很大,天空給擠得窄窄的,西天的晚霞不知不覺中垂落下來,遠處的山巒,羞羞著滿紅妝,像微醉的新娘。
恍惚中,新娘款款靠近我,靠近我,握花的手,在暮靄裡,不是搖擺,是顫抖。
那是初秋,沁兒第一次到貢鎮。我剛滿十八歲。
我們去西橋。她說,你看你的書,我尋野花兒玩。我不打攪你。等到太陽落山,我們上橋去。你寫首歌送我。你站得遠遠的。讓我獨自念給落日。這樣,我永不後悔,以後做你的新娘。
我心動了,半推半就帶日落時出生的沁兒和周作人的書到西橋。
西橋沒有人。空空的欄杆上停著一隻半紅的蜻蜓。
橋下的釣魚竹彎勾勾地站著。我在橋頭找了塊草地坐下,慢慢地讀《知堂回想錄》。
等到晚霞熟透了的時候,沁兒採了一束紅的黃的花,偎著我坐下。她合上我的書,輕輕地指給我看。落日的悲壯的美。那一刻,落霞瀉滿她的臉,格外眩目,我寧靜的心被這一攪,止不住飄搖了。
是的,人生落日般悲壯的美。
把這樣的心思告訴沁兒,她落落寡歡的,捏緊我的手不放。好多亮汪汪的淚水,怯生生淌出,淋溼了我的無能,我的卑賤,我的矜持。一個聲音。鋪天蓋地向我吶喊:你懂不懂有一種感情,叫無望,叫無望……
好長時間,我不敢抬眼望落日一眼。
等到我們重新注目西天,夜色已經濃得不可開交。殘霞已老,模糊的西橋,也在彎腰尋找回家的路。
從那以後,對於貢鎮的落日,我總懷了莫名的苦楚。流光中,慢慢滋生成永久的遺憾。而我那不幸的初衷,每到黃昏,總蹣跚著走下橋頭,欠著身問:你的新娘呢,你寫的那些詩呢?我往往無言以對。只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寫詩了。
四周暗淡的,西方的天空,漆黑一片。
我知道,落日的悲壯的美,在我的守望中又一次悄然離我而去。
摸著黑夜的輪廓往回走,想起沁兒的負我,又想起為我所負的落日,依稀看出一絲亮光來,這些年,我於有心中無意地錯過的,已經不只是區區的貢鎮的落日了。
吃過年夜飯,我徑直回到臥室。沒去廂房看春節晚會,這在往年是稀奇事。母親認定是學期考試一塌糊塗,任由她吧,不婆婆媽媽煩我就好。
和張思穎的那個夜晚像一部冗長的連續劇在我腦海中播放著,突然又閃現出邵美的臉,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妹妹拉我去院裡放煙花,不時有紅光綠光,斜斜掠過臥室的視窗逃向夜空。菜園外吳家開始嘰裡呱啦唱酒歌守歲。自從去年娶進第一個媳婦,全貢鎮,就數他家熱鬧。
“要是我家雨桓不翻來翻去唸書,還不是早就養子抱孫了。”母親千百次對好心的三姑六婆解釋。
在我們昆明貢鎮,人到二十多歲,婚姻不見有動靜的,除了被判刑的樊林林,另一個就是我。每逢正月,全鎮人民喜氣洋洋,男娃兒背臘肉燒酒到外相親。平時三天不說兩句話的女孩,正月裡也會跟輾轉找上門的毛頭小子眉來眼去。正月放寬了人們的心胸,明目張膽地推年輕的男女進火辣辣的春夢裡。直到有一天,大舅家的表弟也動身去相媳婦,且帶回好的音訊,我這才著慌起來。第一年高考落榜賦閒在家,對發生在正月的野蠻事,件件跟著興奮。自個兒暗歎被外面的世界坑了,好幾個夜晚,獨自跑到苦竹林飲淚吞聲,恨透了遠處的功名富貴和身邊的文明。
這是幾年前的舊怨了。幾年來,變化的東西太多,我也走出了貢鎮,走出了我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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