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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憂鬱的傻子。
說我是個傻子我不謙虛,但那些壞蛋老是說我缺點,戳我痛處,他們甚至還旁若無人地起鬨,口無遮攔地喊:“啊,神經病!”我心裡氣急,胸膛像放了幾噸非法制造的鞭炮,隨時有可能爆炸,無情地鬧出人命。但我也算是個有教養的人,義憤填膺也無法令我喪失“無計式”的典雅風度,我向來不跟他們計較。
聽蔣小紅說,我前些日子失過憶,腦袋被硬東西碰過,不但很難記起過去的小姑娘,遇到陰天或者其他不測風雲就會顯得脾氣暴躁,比較集中的症狀就是嘴巴里唸唸有詞:我是人渣……殺啊……砍啊……小花回來吧……犯病的時候,我的意識是不清楚的,就像在一本書裡看到的形容高潮時產生的幻覺一樣,書名大概是《新婚必讀》。我覺得那是條件反射,內心裡不情願或者有意為之都無法真實地反映出去,這大概是他們所說的精神病型別——神經不正常。
失憶我是承認的,面前這個叫蔣小紅的護士跟我扯了大半天,說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我聽得迷迷糊糊,乍悲還喜,心潮澎湃,孤獨無助,各種感覺都能淺嘗一二,但卻無法對號入座。我覺得自己除了傻一點,神經一點以外,絕沒有故事中的章無計那麼人渣。他那種人不說千刀萬剮也得五馬分屍,連蔣小紅都唏噓不已的小花在無計面前卻成了一堆糞土,這種不珍惜感情的人簡直就是人渣中的敗類。我比人渣優秀點,不論智商的話。
通常意義上的傻子無非是喜歡在太陽底下長時間地發呆,眼神呆滯,嘴角流涎。我不反對他們叫我傻子,但我與他們口中所謂的傻子又是大大的不同,我是一個憂鬱的傻子。比如,我就經常對著牆壁上我自己寫的兩行字怔怔發呆,那字寫得遒勁有力,粗細勻和,特別是在日頭的照耀下,更顯得熠熠閃光,那兩行字是:
為朋友兩肋插刀,
為女人插朋友兩刀。
我思考的時候很反感別人的打擾,在為女人插朋友兩刀的字型之下,我一坐就是一整天,飯可不吃,水可不喝,我覺得精神食糧比大米白饃要崇高得多。身體死了,精神永存,所以我很注重對精神世界的理解和認識。我在思考是插朋友心臟令其一命嗚呼,還是戳其坐骨神經使其痛不欲生。偏偏每到這時,同病房的病人朋友們就會嚷道:神經病要犯神經了!我瞪著眼看他們,想盡量用自己的英武之氣鎮住他們,哪曉得其中一個腦袋被牛踩過的精神病患者拿起喝水的勺子向我眼睛插來。我忙問,為啥要這樣?他齜牙咧嘴地叫:你是牛,你是牛,我要挖你的眼珠……
醫院也跟一個大澡堂一樣,脫光了誰都清楚誰,時間長了,什麼人肚臍眼長毛,什麼人有什麼輝煌事蹟大家心裡都有一本明賬。有些因為事蹟突出而受大家的追捧,成為人們心中的偶像。那天不知太陽從哪邊升起來的,一個院級偶像跟我說話了,他是整個精神病醫院最具傳奇色彩的人物。那天陽光賊好,整座醫院竟沒有一個發病的,看起來,在那麼好的太陽底下,這些人也平靜得跟剛出生的嬰兒般。我的偶像是這裡的長輩,在這個醫院至少呆了十年時間,這是我從一個據說是因為胡言亂語被診斷為精神癲癇者口中得到的可靠情報。我在草坪上正全神貫注聽蔣小紅一日三遍地說一個關於人渣的故事,故事冗長無奇,我聽得哈欠連連,但即便這樣也還是不願意別人來打擾,蔣小紅圓圓的臉蛋和鼓囊囊的胸脯讓我從中得到故事之外的快意。這時,幸運的事情發生了——我的偶像出現在我們面前,他的出現令我產生片刻的心理抽搐——我盯在一上一下的胸脯上的目光突然被擋住。偶像幽靈般的出現搞得我差點暈厥過去。
……他終於過來和我打招呼了,我覺得這個機會不是輕易可以得到的,我謙卑地迎上去,他“嗯”了一聲,伸出手,我瞧見他手中夾著菸捲,菸屁股髒兮兮的,不像是從煙盒裡掏出來的。他一“嗯”我就明白了,立刻把火給偶像點上,怯懦地問:偶像,您貴姓吶?
我姓花,叫灰髮,人稱發哥。
我驚叫一聲“原來是發哥”,連忙用另一隻手遮住打火機,口中唸叨“花—灰—發”。偶像開口道,別唸太多,小心閃著舌頭。我“哦哦”答應著,然後關打火機。這下連自己也納悶,我看到我手中握著的不是打火機,而是半截冰棒棍兒。偶像卻栩栩如生地吸了起來,還嘖嘖稱讚:好煙,好煙。我嘴巴半天合不上來,我痛恨自己這麼長時間了怎麼就融入不到他們當中去呢?難道智商高也是錯嗎?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不想加入到上流社會中的高智商人群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