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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陽光中迷起眼睛,我已沒有目的地。我只知道我是個流浪漢,一個匆匆過客,不屬於任何地方。我只知道我已失去一切。我只知道我必須走必須得不停地走,否則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倒在路上不能再爬起來。我象一簇奄奄一息的火苗在風中忽明忽暗,飄搖跳躍,我就向一粒細小的塵埃紛紛揚揚,浮浮沉沉。我多想一頭載倒在路邊,麻木,靜止,慢慢風化成一塊沉默的石頭,或者腐爛成一堆城市垃圾,我多想變成一塊冰塊,在慾望的熱浪中無聲無息地融化,蒸發掉在天上飛……
我機械地有氣無力地邁著步子,不知不覺之中來到一座都市裡的村莊。我看見水泥杆牌子上的“小澳村”幾個藍底白字先是木然,又隱隱約約地意識到,這個名字似曾耳聞。又走了一段才猛然憶起了給了我二百元錢的東北大漢王虎生——那個刑滿釋放人員,他,他就住在這裡!想起他對我許過的諾言,我的心裡剎時湧起伴隨著恐懼的亢奮。我鬼差神使地返過身,磨磨蹭蹭猶猶豫豫地向村裡走去。剛進村口不久,我就猛然發現在一幢低矮的樓房旁停著兩輛警車!我潛意識中驀地升起一股不祥之兆,立即混進路邊圍觀人群中觀望,一邊聽這些人嘁嘁喳喳語焉不祥地議論著什麼。果然不過十分鐘,就看見幾個人被銬著手銬夾在警察中間走了出來,最後一個竟是王虎生!彪悍的他被幾個同樣彪悍的武警扭抓著走。一隊荷槍實彈的武警一路吆喝著閃開閃開一邊開啟堅固的囚車車門將王虎生他們塞進去,隨後跟進去,瞬間汽車點燃火呼嘯著開走了。我驚恐萬狀地跑了。�
疲憊不堪的時候,我來到一片濃密的樹蔭下午憩。飢渴剛剛光顧我,香港腳又開始發作——這個幫兇一定是由於我長時間步行而惹惱了它。我怎麼一不留神就成了這副形象?愈來愈難以抵禦的飢餓使我想到了我的遠房親戚蘇比老兄——《警察與讚美詩》中的那個可愛的人。但我能否象他一樣到哪裡享受一頓豐富的免費午餐呢?我對這個想法很著迷,腸胃就更加痙攣絞痛起來。可是我不願意僅僅因為一頓白食就接到陶駟駒先生的邀請,我受之有愧——這麼高規格的禮遇和我的小小功績相比太不相稱。而且——而且這是一種有損我讀書人氣節的行為。君子生財,取之有道嘛!那又怎麼辦呢?�
我的靈感來自於一隻蟑螂。�
我眉頭緊鎖搜腸刮肚尋找生財之道時,一隻碩大無朋的蟑螂嗅著氣味叮咬我的香港腳,我搖晃搖晃雙腿它竟無動於衷!我用手指將它彈下草坪不出幾秒鐘它又悍然掉頭向我進攻。我啪地一巴掌壓住蟑螂,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其擒獲。我厭惡地研究了一番作無力掙扎的蟑螂。媽的,連你也來欺負我!我掏出打火機,惡毒地用火苗燎烤它焚燒它的四肢它的翅膀它的鬍鬚它的吸管它的肢體,目睹它的絕命掙扎,咬牙切齒地體驗著由此而來無與類比的快感。媽的,欺負我!這就是你的下場!誰敢欺負我就是你這個下場!我眥牙列嘴惡狠狠地罵道。�
當蟑螂化為灰燼時,我才幡然醒悟這是個大有用處的東西。我一陣驚喜,連蹦帶跳地來到一處潮溼陰暗的草坪,翻起一塊石板,一窩蟑螂立即四處潰竄,慌亂中我雙腳一陣亂踩,將七八隻踩死的蟑螂集中起來,用一張紙包好小心翼翼地裝進褲子口袋內。�
我整理整理情緒,攏齊篷亂的頭髮,抖盡衣褲上的灰土,到旁邊建築工地的水龍頭旁洗淨了臉,用一塊手巾將涼皮鞋儘量揩淨擦亮。我挺了挺身子,定了定神,然後大大趔趔地朝一家堪稱豪華的海鮮大酒樓走去。�
一個身著筆挺的、紅色的、類似北洋軍閥將帥服的伺從畢恭畢敬地為我開啟旋轉玻璃門,我目不斜視傲然而入。緊接著是一個俗媚的,穿著開衩很高的紅色旗袍的迎賓小姐(廣東人稱為諮客)涎著臉款款而至,將我向樓上引。我一聲不吭地跟她向上走,穿過富麗堂皇、賓客滿座的大廳,我要求她把我安排在一個較僻靜的角落。我微笑致謝後坐下。我點燃一支菸若有所思地吸,以表示本老闆忘了還有小費這茬事,她只好鞠身返回。立即有女服務員邁著碎步小跑過來,手裡拿著精緻的選單。我盯著那些價格令人瞠目結舌的菜譜出現了短暫的休克,坦率說,我還不明白那些稀奇古怪聞所未聞的粵菜是什麼玩意做成的呢!只是在最後一頁上我看見了最昂貴的魚翅、熊掌、猴腦(鮮活,現點現取)、虎鞭、蟒蛇(鮮活)、穿山甲之類,真忍不住想罵富人新貴們簡直是殘害生靈的食腐肉族,簡直是暴殄天物的兩足禽獸!但我無法辜負女服務員那迷人的、殷勤的目光,就鎮靜地點了蒜茸九節蝦、開邊九節蝦、豉汁炒聖子、蒜茸花蟹、炸牛排、海鮮湯、泰米飯和兩個語焉不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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