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部分(第2/4 頁)
次該是馮俐了。卻又不是。進來的是幾名全副武裝的警察,他們以快捷的速度奔到我的身後,站成一排,手裡握著槍。自然,對於像我這般的人物這陣勢並不會使我在意。很快又響起了腳步聲,一轉頭我看見了穿囚衣的馮俐,她在一個女警員的攙扶下穿過鐵門向屋裡走來。這一刻我的呼吸驟然停止,要不是事先知道我斷然不會認出她就是馮俐。她披著長長的頭髮,臉色極其蒼白,給人的感覺是從門外飄進來的一個紙人。再走近些馮俐看見了我,朝我笑了笑,說聲你來了?這時我像呆傻了一般,大瞪著眼珠吐不出一個字來。直到女警員將馮俐帶到我的對面坐下,我才漸漸回過神來。這時再看馮俐,我仍覺得那麼陌生。我再一次在心裡自問:難道這紙人樣的女子就是昔日生動活潑的馮俐嗎?我猶同驗證般輕輕呼了聲小馮。她又笑笑,像自我認定般地點點頭。她說你什麼時候到的呢?我說今天早晨,又說監獄領導很照顧,這麼快就安排了接見。她問你怎麼知道我被關在這地方。我說是農場的領導告訴我的。她問你家裡人都好嗎?我說都好,他們都惦著你。她沒吱聲。我說小馮你現在怎樣呢?她說挺好的,你不要掛念。我問你是哪一年又判的刑?她說一九六○年。我問多少年。她說二十年。說到這兒她又朝我笑笑,說你能來看我,說明你到了刑期,挺好的,下一步有什麼打算?我說先回家探親,然後回我樂嶺就業,你放心,我會經常來看你的。這時她咳了起來,咳得很厲害,半天才收住,又大口大口地喘氣。我問小馮你是不是病了?她說還是老毛病(她曾經得過肺結核),沒關係的。我說在這種環境裡身體要緊,務必要抓緊治好啊!她輕輕一笑說治好治不好對我已是無所謂的事情了。她的話讓我著實吃了一驚,問為什麼這麼說?她不作答。疑惑中我陡然想起段監獄長對我說的“馮俐的下場將很可怕”的話,我悟到馮俐話的含意所在,那就是死是免不了的,病死與殺死是殊途同歸的。想到這立刻感覺有一股血往頭頂上猛衝,似乎身體也從椅子上飄將起來,我猛醒了。我必須趕緊利用這難得的機會把要說的話對馮俐講出來,這也正是多少年來所夢寐以求的啊(況且這也是獄方同意破例探視的交換條件)!我凝視著馮俐蒼白的面龐說道,小馮你務必要振作起來呀,我自由了,可我高興不起來,我一個人的自由沒有意義。小馮,你為了我,為了你的母親和妹妹(她的父親已去世),要聽我們的話(我相信她的母親妹妹也會和我一樣勸誡她),要聽監獄領導的話(這是說給在場獄方人員聽的),要改變以往的態度,好好改造,爭取早日出來。我等著你,一直等到你出來。我算過你的刑期,到一九八○年出獄時你四十四歲,我四十五歲,我們還正當年呢。我們能過上幸福生活。我們曾有過幸福時光,可那太短暫,連作為回憶都不夠用。可我們還有幸福時光,這非常寶貴,你可千萬不能撒手啊小馮……說到這兒我的眼模糊了。然而我還不顧一切地說下去,小馮你千萬聽我的話呀,這些話壓在我心底許多年,今天終於有機會對你說,你不會讓我失望,是這樣吧小馮?要把握自己,過去我們犯過錯誤,以後可不要再犯錯誤啊!
=網=“周文祥你說話要注意影響啊!”我的話被人打斷,是站在馮俐身後的女警員,我又下意識地朝臺上看看,那兩個年輕女性正目光霍霍地盯著我。我說了什麼犯忌的話了嗎?我不由怔住了,這一打斷使我原先想一瀉而盡的話卡在嗓子眼裡,再也吐不出來了。為避免超時,我趕緊將帶給馮俐的食品推到她的面前。馮俐顯出挺高興的樣子,伸手從袋中拿出一包點心,拆開。她拿起一塊蛋糕遞給我,說吃吧。我搖搖頭。她說你送給了我,就是我的了,我請你吃,不吃就是駁我的面子了。看她認真的樣子,我只得接過來,咬了一口卻又難以下嚥。馮俐見狀轉過身以命令的口氣對女警員說,給我們拿杯水來!我十分驚訝,她竟然以這種態度對待獄方人員。而同樣讓我驚訝的是那位女警員居然聽從於她,出去了,不一會端來兩杯水,放在我和馮俐面前。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和馮俐在接見的時間裡吃起了蛋糕。“最後的晚餐”這個不祥的字眼也在這時飛過我的腦際,令我脊背發冷。
馮俐的情緒倒很開朗,邊吃邊向我詢問一些事情,她問K大的情況。我說不太瞭解。我真的不太瞭解,但我還是冒“犯忌”的危險將我知道的點滴告訴她。我說校長還是原先那個姓張的,袁書記判了,曾和我在我樂嶺農場住同一監舍,又走了。她問S大田野現在怎樣。我說也判了,大概是二十年。她又問K大一些老師同學的情況,如程冠生、吳啟都、高雲純、姜池、李德志等,我都將我知道的對她做了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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