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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長成十八歲了。張員外正與郭氏商量要與他說知前事,著他歸宗葬父。時遇清明節令,夫妻兩口,又帶安住上墳。只見安住指著旁邊的土堆問員外道:“爹爹年年叫我拜這墳塋,一向不曾問得,不知是我甚麼親眷?乞與孩兒說知。”張員外道:“我兒,我正待要對你說,著你還鄉,只恐怕曉得了自己爹爹媽媽,便把我們撫養之恩,都看得冷淡了。你本不姓張,也不是這裡人氏。你本姓劉,東京西關義定坊居民劉天瑞之子,你伯父是劉天祥。因為你那裡六料不收,分房減口,你父親母親帶你到這裡趁熟。不想你父母雙亡,埋葬於此。你父親臨終時節,遺留與我一紙合同文書,應有傢俬田產,都在這文書上。叫待你成人長大與你說知就裡,著你帶這文書去認伯父伯母,就帶骨殖去祖墳安葬。兒呀,今日不得不說與你知道。我雖無三年養育之苦,也有十五年抬舉之恩,卻休忘我夫妻兩口兒。”安住聞言,哭倒在地,員外和郭氏叫喚甦醒,安住又對父母的墳塋,哭拜了一場道:“今日方曉得生身的父母。”就對員外、郭氏道:“稟過爹爹母親,孩兒既知此事,時刻也遲不得了,乞爹爹把文書付我,須索帶了骨殖往東京走一遭去。埋葬已畢,重來侍奉二親,未知二親意下何如?”員外道:“這是行孝的事,我怎好阻當得你?但只願你早去早回,免使我兩口兒懸望。”
當下一同回到家中,安住收拾起行裝,次日拜別了爹媽。員外就拿出合同文書與安住收了,又叫人啟出骨殖來,與他帶去。臨行,員外又分付道:“休要久戀家鄉,忘了我認義父母。”安住道:“孩兒怎肯做知恩不報恩!大事已完,仍到膝下侍養。”三人各各灑淚而別。
安住一路上不敢遲延,早來到東京西關義定坊了。一路問到劉家門首,只見一個老婆婆站在門前。安住上前唱了個喏道:“有煩媽媽與我通報一聲,我姓劉名安住,是劉天瑞的兒子。問得此間是伯父伯母的家裡,特來拜認歸宗。”只見那婆子一聞此言,便有些變色,就問安住道:“如今二哥二嫂在那裡?你既是劉安住,須有合同文字為照。不然,一面不相識的人,如何信得是真?”安住道:“我父母十五年前,死在潞州了。我虧得義父撫養到今,文書自在我行李中。”那婆子道:“則我就是劉大的渾家,既有文書便是真的了。可把與我,你且站在門外,待我將進去與你伯伯看了,接你進去。”安住道:“不知就是我伯孃,多有得罪。”就開啟行李,把文書雙手遞將送去。楊氏接得,望著裡邊去了。安住等了半晌不見出來。原來楊氏的女兒已贅過女婿,滿心只要把家緣盡數與他,日夜防的是叔、嬸、侄兒回來。今見說叔嬸俱死,伯侄兩個又從不曾識認,可以欺騙得的。當時賺得文書到手,把來緊緊藏在身邊暗處,卻待等他再來纏時,與他白賴。也是劉安住悔氣,合當有事,撞見了他。若是先見了劉天祥,須不到得有此。
再說劉安住等得氣嘆口渴,鬼影也不見一個,又不好走得進去。正在疑心之際,只見前面定將一個老年的人來,問道:“小哥,你是那裡人?為甚事在我門首呆呆站著?”安住道:“你莫非就是我伯伯麼?則我便是十五年前父母帶了潞州去趁熟的劉安住。”那人道:“如此說起來,你正是我的侄兒。你那合同文書安在?”安住道:“適才伯孃已拿將進去了。”劉天祥滿面堆下笑來,攜了他的手,來到前廳。安住倒身下拜,天祥道:“孩兒行路勞頓,不須如此。我兩口兒年紀老了,真是風中之燭。自你三口兒去後,一十五年,杳無音信。我們兄弟兩個,只看你一個人。偌大傢俬,無人承受,煩惱得我眼也花、耳也聾了。如今幸得孩兒歸來,可喜可喜。但不知父母安否?如何不與你同歸來看我們一看?”安住撲簌簌淚下,就把父母雙亡,義父撫養的事休,從頭至尾說一遍。劉天祥也哭了一場,就喚出楊氏來道:“大嫂,侄兒在此見你哩。”楊氏道:“那個侄兒?”天祥道:“就是十五年前去趁熟的劉安住。”楊氏道:“那個是劉安住?這裡哨子每極多,大分是見我每有些傢俬,假裝做劉安住來冒認的。他爹孃去時,有合同文書。若有便是真的,如無便是假的。有甚麼難見處?”天祥道:“適才孩兒說道已交付與你了。”楊氏道:“我不曾見。”安住道:“是孩兒親手交與伯孃的。怎如此說?”天祥道:“大嫂休鬥我耍,孩兒說你拿了他的。”楊氏只是搖頭,不肯承認。天祥又問安住道:“這文書委實在那裡?你可實說。”安住道:“孩兒怎敢有欺?委實是伯孃拿了。人心天理,怎好賴得?”楊氏罵道:“這個說謊的小弟子孩兒,我幾曾見那文書來?”天祥道:“大嫂休要鬥氣,你果然拿了,與我一看何妨?”楊氏大怒道:“這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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