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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她身旁。她說:“咱們在這兒坐一會。”
他只好坐下來,把兩條胳膊幫在胸前,望著草坡下渾黃的原西河平靜地流向遠方。
潤葉摘了一朵馬蘭花,在手裡擺弄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說:“少安哥,我有個急人事,想對你說一說,讓你看怎麼辦……”
少安扭過頭,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麼困難,就急切地等待她說出來。他知道這就是潤葉捎話叫他來的那件事。潤葉臉紅得象發高燒似的,猶豫了一會,才說:“……我二媽家給我啾了個人家。”
“什麼……人家?”少安一時反應不過來她說的是什麼。“就是……縣上一個領導的兒子……”潤葉說著,也不看他,只是紅著臉低頭擺弄那朵馬蘭花。
“噢……”少安這下才明白了。他腦子裡首先閃過這樣一個概念:她要結婚了。
潤葉要結婚了?他在心裡又吃驚地自問。
是的,她要結婚了。他回答自己說。
他心裡頓時湧上一股說不出的味道。他把自己出汗的手輕輕地放在有補釘的腿膝蓋上,兩隻手甚至下意識地帶著一種憐憫撫摸著自己的腿膝蓋。
你這是怎了?唉……
他馬上意識到他有些不正常。他並且對自己這種情緒很懊惱。他現在應該象大哥一樣幫助潤葉拿主意才對。她專門叫他到城裡來,也正是她信任他,才對他說這事哩!他很快使自己平靜和嚴肅起來,對她說:“這是好事。人家家庭條件好……那個人做什麼工作哩?”
“可我不願意!”潤葉抬起頭來,帶著一種驚訝和失望的表情望了他一眼。
“不願意?”少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不願意就算了,這又有什麼難的哩?“這事主意要你拿哩……”他只好這樣說。
“我是問你,你看怎麼辦?”她抬起頭,固執地問他。
少安簡直不明白這是怎麼了。他掏出一條紙片,從口袋裡捏了一撮菸葉,迅速捲起一支菸棒,點著抽了幾口,說:“那你不願意,不就算了?”
“人家糾纏我,我……”潤葉難受地又低下了頭。“糾纏?”少安不能明白,既然女的不同意,男的還糾纏什麼哩?城裡人的臉怎這麼厚?
“你是個死人……”潤葉低著頭嘟囔說。
少安感到很內疚。潤葉需要他幫助解決她面臨的困難,但他在關鍵的時候卻無能為力。
唉,這叫他怎麼辦呢?要麼讓他去把糾纏她的那小子捶一頓?可人家是縣領導的兒子,再說,他憑什麼去捶人家呢?哼!如果將來蘭香長大了,有人敢這樣,他就敢去捶他個半死!
他看見潤葉一直難受地低著頭,急忙不知怎樣安慰她,就急躁地說:“唉,要是小時候,誰敢欺負你,我就早把拳頭伸出去了!你不記得,那年咱們在石圪節上高小,有個男同學專意給你身上扔籃球,我把那小子打得鼻子口裡直淌血……再說,那時候,你要是看哪個土崖上有朵山丹丹花,或者一缽紅酸棗,要我上去給你摘,那我都能讓你滿意……可現在,可這事……”
潤葉聽他說著,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哭了。
少安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把半支沒抽完的菸捲扔掉,又趕快卷另一支。
過了一會,潤葉用手絹把臉上的淚痕抹去,不再哭了。剛才少安的話又使她深切地記起她和他過去那難以忘卻的一切……
唉,她因為少女難以克服的羞怯,眼下一時不知怎樣才能把她的心裡話給少安哥說清楚。她原來看小說裡的人談戀愛,女的給男的什麼話都敢說,而且說得那麼自然。可是,當她自己面對心愛的人,一切話卻又難以啟唇。她對少安麻木不仁感到又急又氣。多聰明的人,現在怎笨成這個樣子?可話說回來,這又怎能怨他呢!她說的是別人追她,又沒給他說明她對他的心意。
她看來不能繼續用這種少安聽不明白的話和他交談了。但她又不能一下子鼓起勇氣和他明說。
她只好隨便問:“你家裡最近都好吧?”
這下可把少安解脫了!他趕忙說:“好著哩,就是……”他突然想,現在正可以給她說說姐夫的事了,就接著說:“只是我姐夫出了點事……”
“什麼事?”她認真地揚起臉問他。
“販了幾包老鼠藥,讓公社拉在咱們村的會戰工地勞教,還讓我爸跟著陪罪。一家人現在大哭小叫,愁得我沒有辦法……”
“這真是胡鬧!現在這社會太不象話了,把老百姓不當人看待……乾脆,我讓我二爸給咱們公社的白叔叔和徐叔叔寫封信,明天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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