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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頭,他們也要讓自己漂漂亮亮地度過這一段短暫的時光。
孫少平同樣是這種心理。今天他洗完澡,換上了雪白的襯衣和一件深藍夾克衫,牛仔褲,旅遊鞋,還把襯衣的領子翻在外面,顯得格外英俊。穿著這身衣服走過區隊辦公樓的水磨石地板,他感到腳步比平時輕快了許多。他準備直接去惠英家——這頓不比平常的晚餐早就說好了。
“叔叔!”
少平剛走出區隊辦公樓,就見明明喊叫著和小黑子一塊向他跑過來。明明也穿上了不久前他給他買的那身漂亮的童裝,脖子上結著鮮豔的紅領巾。
少平迎上去抱起他,問:“你剛到這兒?”
“我和小黑子來好一會了!媽媽叫我們來接你!媽媽做了好多好吃的!”
少平脖項裡架著明明,引著那條歡蹦亂跳的小狗,沿著鐵路向惠英家走去。薄雲中模糊的太陽正在西邊的遠山中墜落。礦區增添了節日的喧鬧,沉浸在沸沸揚揚的氣氛裡。陰涼潮溼的空氣中不時傳來炮仗熱辣辣的爆炸聲……惠英已經把酒、菜和各種吃食擺滿了飯桌,正立在門口,用圍裙搓著被水浸泡得紅紅的手,笑眯眯地迎接他們回家來。
在暖融融的房間裡,三個人一塊坐下,圍著小桌,一邊喝酒吃菜,一邊看電視。小黑子蹲在明明身旁,也在破臉盆裡吃惠英嫂為它準備的“年食”。
一種無比溫暖的氣息包裹了孫少平疲憊不堪的身心。他感覺僵直的四肢象冰塊溶化了似的軟弱無力。內心是這樣充滿溫馨和歡愉。感謝你,惠英!感謝你,明明!感謝你,小黑子!感謝你,生活……他不由含著淚水,抬頭望了一眼惠英。她臉紅撲撲地,親切地對他一笑,便用筷子給他小碟裡夾菜。
“我……敬你一杯酒。”少平提起小香檳瓶子倒滿了一杯,雙手舉到惠英面前。
她無聲地一飲而盡。
接著,她倒起一杯白酒,敬到他面前。
他也一飲而盡。
孫少平第一次放開了酒量。他一杯又一杯地喝個不停。不知為什麼,今夜他真想喝醉——他還沒有體驗過醉酒是一種什麼滋味。
他竟然真的喝醉了,而且醉得不省人事…………當孫少平睜開眼睛的時候,只看見一片微白的光亮。後來,他又看見糊著花格紙的天花板。
怎麼?蚊帳呢?他驚異地問自己。
他猛地調過臉,見惠英嫂正在旁邊包餃子。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晚上?早晨?他為什麼躺在惠英嫂的床上?
他一下坐起來,驚慌地問包餃子的惠英:“怎?天還沒黑?”
惠英嫂低著頭沒看他,說:“你問的是哪一天?”“不是過年嗎?”
“年已經過了。”惠英嫂轉過身,牙輕輕咬著嘴唇望了他一眼,“好些了嗎?”
“這是早晨?”他驚駭地問。
“天剛明,你從去年睡到了今年……”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啊呀……這!”
孫少平這才反應過來,他昨晚上喝醉了酒,竟然在惠英的床上過了一夜!
這該死的酒啊……
一種說不出的羞愧使他一隻手按住額頭,在被窩裡呆坐了片刻。
你這是怎麼搞的!他譴責自己說。
但是,懊悔也來不及了。他已經在這裡睡過了,而且睡得十分舒服,十分酣暢,十分溫暖!
溫暖……真想哭鼻子。想哭的原因不是因為自己幹了一件荒唐的事。
當他把手從額頭上放下來後,惠英卻過來伸手在他額頭上按了按,說:“頭不疼吧?昨晚好象有點發燒,我還怕你病了呢!”
不知為什麼,那種羞愧和懊悔的情緒漸漸在他心中消退。他反倒覺得,他在一剎那間,似乎踏過了那條燃燒著熊熊火焰的痛苦的界線,精神與心靈獲得了一種最大的自由和坦然。
這或許是他生命和生活的轉折點。
他立刻用成熟了的男子漢的正常心裡,接受了這無意間造成的錯誤事實。
他趕忙穿起外衣。現在他推斷,他昨夜是醉倒在外間飯桌旁沙發上的。
那麼,他難以想象,惠英嫂是怎樣把他一百多斤死沉沉的軀體搬運到這個床上的,抱過來的?拉過來的?背過來的?
他當然不好意思問惠英。但他能想來,她是費了一番周折的。說不定明明也幫了忙。明明呢?他大概到外面玩去了……
他下了床,沉默地來到外間。
他從地上的殘痕判斷,他曾嘔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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