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第3/4 頁)
叫人怎麼往前衝呢?那外國軍官看見大家不動彈,就拔出手槍朝群眾開了一槍,其餘的人才跟著放槍。……這樣,一場卑鄙無恥的血腥謀殺公案就開始了。
首先受到損害的是有著光榮的革命傳統的廣州工人隊伍。區桃走在廣州工人隊伍的中段,越接近沙面,她心裡越是生氣。她清清楚楚地看見東橋上面那些端著槍向自己瞄準的外國兵,就使盡全身力量喊道:“打倒帝國主義!”她覺得這不是一句口號,而是她現在心裡要說的一句話,她目前要做的一件事。突然之間,四、五丈遠之外爆發了一種巨大的聲響。隨著一陣密集的爆炸聲。她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她看見她身邊的工友倒在地上了。她什麼也沒有想,只是大聲叫嚷著:“衝上去!搶他們的槍!打死他們!工人萬歲!中國萬歲!”一邊嚷,一邊就衝上前。槍聲更密了。火煙擋住了她的視線。她這時才想起周炳沒在她身邊。要是周炳在,他是會跳上去,把敵人的槍奪下來的。現在,她得自己去做這件事。但是一眨眼之間,她覺得周圍非常混亂,好像有一塊沉重的石頭把她的胸部碰了一下,她覺著眼睛看不見了,耳朵聽不見了,想叫嚷,聲音也沒有了。她覺著很奇怪,她自己到哪裡去了呢?只有夏天的太陽,她還依稀認得:那太陽老是那麼明亮,那麼明亮……開頭,隊伍亂了一下,有些人繼續往前衝,有些人向兩旁分散,有些人向後面倒退。整個十萬人的隊伍也頓挫了一下。幾秒鐘之後,人們理解了這槍聲的意義,就騷動起來,沸騰起來,狂怒起來,離開了隊伍往前走,往前擠,往前竄。有些人自動地叫出了新的口號:“剷平沙面!”“把帝國主義者消滅光!”“廣州工人萬歲!”周炳像喪失了知覺似地跟著大家往前衝。他什麼也沒有看見,什麼也沒有聽見,只一心要找廣州工人的隊伍。走到西濠口,見前進的道路已經被警察封鎖住,大隊伍正在那裡轉彎,折入太平路向北走。一部分隊伍已經解散,一部分隊伍這裡一堆、那裡一堆地站立著,此起彼伏地在高呼口號。爆炸了的情緒正在不斷燃燒。找來找去,總找不見廣州工人的隊伍,他回到警察封鎖線的前面,掏出救護隊的臂章套在袖子上,準備走進禁區。正在這個時候,一輛白色的紅十字救護車飛快地開到他面前,車上有一個工人裝束的人向他揮著手,大聲說了幾句話,他就攀上車頭,在司機位子旁邊的踏板上站著,像長了翅膀似地向東橋的出事地點飛去。到了馬路的盡頭,所有的人都跳下來,奔向沙基大街,大家一句話也不講,嚴肅地、沉默地、迅速地工作著。整條沙基大街是靜悄悄的。商店都緊緊關著大門。只看見一些灰色的和白色的人們在往來移動。剛下過陣雨,麻石街道上一片片的水光在閃亮。受難者們輕聲呻喚著。他們鮮紅的血液流在祖國的大地上,發出絢爛的光輝,而且深深地滲進石頭縫子的泥土裡面,就好像那裡是紅寶石鑲成的一樣。有一種沉重的預感壓著周炳的心。他忽然發現一具仆倒在血泊當中的白色的屍體。他確信她是一個女的。他確信自己認識她。他向著她走過去。她俯僕在地上,兩手向前伸,好像她準備跳起來,繼續往前衝似的。她的下巴頂著石頭,嘴巴憤怒地扭歪著,眼睛瞪得大大的,警惕地注視著敵人。周炳彎下身去,準備幫助她站起來,嘴裡不斷低低呼喚著:“阿桃,阿桃,阿桃……”但是她沒有回答,只是柔軟而平靜地躺在他的懷裡,他舉起拳頭向沙面的兇手示威地揮動了幾下,然後兩手托起她,剛一舉步,就不知怎的,一陣天昏地黑,兩個人一齊摔倒了。
16 永遠的記憶
當時救護隊把周炳和其他受傷的人一道送進了醫院,不久,醫生們把他救醒過來,又把他送了回家。那天晚上,他就發起高燒,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說胡話,不省人事。第二天,燒得更加厲害,既不吃,又不喝,只是似睡非睡的,時不時大聲叫嚷,把床板踢蹬得通通地響。他叫嚷起來的時候,又像和人打架,又像痛楚呻喚,聽不清說些什麼,只有他媽媽周楊氏約莫猜出來有幾聲是叫喚區桃的名字。周家的遠近親戚,周炳的南關和西門的朋友,還有幾個小學和中學的同學,都來看他的病。他舅舅楊志樸大夫來給他診過脈,說是怒火傷肝,外感風寒,痰迷心竅。周榕給他抓了藥,燒好了,給他灌了下去,一時也看不出什麼效驗。一連吃了幾天藥,到第五天的早上,他的神志才清醒過來了,喝了點米湯,就要他二哥給他找出那張區桃的小照片。周榕把區桃的小照片給了他之後,他就把臉扭到裡邊,對著那張照片淌眼淚。周榕連忙把這種情形告訴了周鐵、周楊氏和周泉,大家去看他,見他清醒過來,都在心裡面暗自歡喜。
何家的丫頭胡杏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